方文达去游学的第二日,方兴业一个人坐在房里发呆,面前的桌上摆着几张散碎银票与银锭,都是文达临出门前留下的,虽然零碎,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两。
方富贵向来节俭,给几个儿子平日花用的钱并不是很多,文达其实花在衣食玩乐上的钱极少,大多是用来买纸墨笔砚,以及书籍,开销反而更大。方兴业心中有数,这些钱几乎就是文达全部的积蓄了。
他望着这些钱,心中五味杂陈。
外间传来说话声,原来是方承运的小厮方和来请他过去,说是“大少爷请二少爷过去说话。”
方兴业把银票与银锭收进钱匣子,匆匆到了方承运住处。
方承运坐在孟蜻替他做的木轮椅上,正在屋前的院子里晒太阳。孟蜻对他说过,多照照太阳有益骨骼生长愈合。即使对腿伤没有更多益处,但在外面坐在确实比闷在屋子里舒畅许多,何况有了孟蜻做的轮椅,进出屋子变得更为方便,他这段时日便经常在院子里晒太阳。
方承运见方兴业过来,招手让他进屋,方和随即把方承运坐的轮椅推进屋子。
秦氏从里间出来,把手里拿着的一个扁平木匣子交给方兴业,“兴业,拿着。”
方兴业疑惑地问道:“大哥大嫂,这是什么?大哥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讲?”他一面问一面打开手中木匣,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一叠银票。
方承运道:“兴业,这是四百两银票,你拿去还债。”
方兴业吃惊道:“大哥,这怎么可以?兴业已经有足够的钱还债了。大哥却还要治伤,兴业不能收下这笔钱。”
方承运道:“二弟,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大哥商量,反而去向外公借钱呢?大哥还是昨晚才刚刚知道此事的。这些是天香楼的掌柜给大哥的赔偿,但大哥的药费其实花不了多少。我们自己兄弟,什么时候还钱都不打紧,外公那里就不好拖延太久。你还是先把向外公借的钱还了吧。”
方兴业心中清楚,天香楼的赔偿是昨日送到的,只有三百两,还有一百两是方承运夫妻自己的积蓄。他不由得羞愧万分,含泪道:“大哥,是兴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
秦氏劝道:“人哪有不犯错的?二弟不是悔改了吗?遭遇困难时,难道自家兄弟不出手,反要去求外人相帮吗?”
方兴业痛哭流涕,前一次在方承运夫妇面前哭着道歉,其实他心中未曾真正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被文达查出真相是自己倒霉,心中有后悔与害怕,又怕被方富贵知道了责罚,因此哭着求方承运夫妇饶过自己而已,直到今日,他才被真正触动,知道自己以前错得厉害。
方兴业哭过一会儿,擦了泪起身向方承运道:“大哥,兴业这就去向爹坦白做过的事,让爹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方承运要阻拦,但方兴业已经大步迈出屋子,往外面而去。
方承运急忙叫方和推着轮椅去追方兴业。
方兴业到了外面堂屋,愕然见到方文达从外面进来了,身后的方宝还推搡着一个被捆住了双手的人。他惊讶地问道:“文达你不是游学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这人……”说话间,他已经认出这被绑之人就是骗了他的那个“药材商人”。
他早就把此人恨之入骨,这会儿见到了,上去就是重重两脚,一面喝道:“我的钱呢?你骗去的钱呢?”
孟蜻之所以没有先将骗子送去衙门,就是因为若是先把他送去衙门,县太爷还要审案,在案子审理完成之前,那被骗去的钱一时要不回来,所以他先将此人带回了方家,此时见方兴业急切之情,便从怀中取出银票道:“二哥,钱大多都在这里,有一千四百多两,还有一些已经被他花去了。”
方兴业拿过银票,心中极为激动,他本来对于官府是否能抓到骗子就不抱什么希望,即使抓到多半也已经是数月甚至数年之后的事了,到那时候这些钱多半都被骗子花完了。如今还能追回一千四百多两,这已经是比他原来预想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方承运这时也已经追到了堂屋,见此情形讶异问道:“四弟,你不是去游学了吗?这人又是谁?”
“大哥,这就是骗去兴业钱的骗子,四弟竟然真的找到他,还把他抓回来了!”方兴业向方承运解释道,但其实他心中也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就又问孟蜻:“四弟,多谢你了!可你怎么会找到他的,又是怎么抓住他的?”
孟蜻道:“二哥,文达说是去游学,其实并未与好友相约,而是去寻找这骗子。侥幸真的被文达找到,又有方宝相助,才能将这骗子擒获。”
方承运看向他,文达虽然说得轻松,似乎全凭侥幸,但文达是一个平日只肯呆在屋里背书的文弱书生,要去亲手抓获一个骗子,这要下多大的决心啊?而且还真的给他抓着了!这过程中定然要花去许多的心力体力,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可想而知。
方承运从来都只把薛四娘和这一对弟弟妹妹当成外人来看待,如今这件事对他也有极大触动,他看向方宝,问道:“方宝,你们倒底是怎么抓住此人的?”
当下方宝将四少爷如何很快就找到骗子,又是如何将骗子抓获的过程说了一遍,只不过他其实了解得并不多,有些是听孟蜻含含糊糊说的,有些则是他添油加醋想象的。
于懿早先收到孟蜻的消息,知道他回来了,这会儿也站在堂屋里,听方宝说得夸张,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