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燕明煦开始跟着夫子读书的第一天。天未亮他便醒来,觅音劝他再合眼睡会儿,他却睡不着觉,在床榻上偷偷地睁眼望漏壶,盼着早些到起床的时辰。好不容易熬到了起床的时辰,用过早点,换上新衣,梳了头,一切就绪的时候,辰时还差了两刻未到。
燕明煦满怀兴奋地去了小书房,小书房就在燕博书房的隔壁,房内却未见燕博的身影。这于燕明煦来说,是颇具重要意义的第一日,他的父亲却一早就出府了,连与夫子打个照面寒暄几句都没有。
燕明煦眸中都是失落,脸上的笑意也没了,规规矩矩地向夫子行礼,这就开始上课了。
燕博早晨从如意苑出来,走过去书房的岔路口时脚步滞了一下,略一犹豫后还是没有踏上那条道。他径直离开郡王府,骑着马在城中巡视,预备等夫子授课结束后才回府。他突然有些后悔把授课之地安排在自己书房隔壁了,难道以后要每日都出来巡视半天不成?他心中烦躁,双腿一夹加快了马速,身后的侍卫们急忙跟上。
纵马跑了一会儿后,他身后的孟蜻突然道:“咦,那不是听荷吗?”
燕博起初并未在意,随即反应过来,听荷不是与温姨娘一样受了杖刑吗?当初佟氏只说了温姨娘捱不过杖刑,并未提及听荷的情况,但挨了几十下打,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如何还能好端端地在城中行走?
他勒马回身询问:“郑信,你可看清楚了?”
“方才匆匆一瞥,属下并未看得十分真切,属下这就去查明。”
燕博冷着脸道:“本王亲去。”
孟蜻引着燕博来到一间小院子外,低声道:“禀郡王爷,属下刚才就是见到那肖似听荷的女子朝这里走的。”
燕博下马,孟蜻上前拍门。院门被一名老妇打开,瞧见门外的燕博时,老妇吓了一跳,慌忙下跪行礼。燕博时常在城中巡视,是以多数百姓识得他。
燕博命老妇起身,自己踏入院子,一面询问道:“这里还有他人居住吗?”
“还有位姑娘住在这里,她受了伤,民妇是被雇来照顾她的。”老妇看出燕博神情严厉,便赶紧将自己与屋里人的关系撇清,以免被牵连。
“她在屋内吗?”
“在,在。”老妇连连点头。燕博向着屋里走去,“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受了什么伤,你又是从哪一日开始受雇来照顾她的?”
“听荷姑娘姓什么民妇不知,她是背上腿上受了伤,民妇是从十多日前开始照顾她的。”
听见“听荷”二字,燕博便向着室内径直而入,一进去就瞧见听荷正慌慌张张地打开后窗,似乎想从窗口爬出去。
听荷受刑本来就比温姨娘要轻了许多,受伤当晚于懿给她注射的抗生素让她伤口不曾感染化脓,好得也更快。她在这小院里静养十多天,伤势虽未完全痊愈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听见燕博在院子里问话时,听荷吓得魂飞魄散,从床上爬起来,四处张望想要找个地方躲,最后决定从后窗逃出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既被燕博瞧见,她亦知道逃避不了,不得不跪下行礼,颤着声音道:“郡王爷安好。”
燕博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听荷吓得瑟瑟发抖,垂着头缩着肩一动也不敢动。
燕博沉声问道:“听荷,你受了五十下杖刑,为何仅仅十数天就好了?”
听荷吓得小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哀求道:“郡王爷饶命,郡王爷饶了奴婢吧。”
燕博皱眉道:“你若是把做下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本王,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听荷连连叩头,“是,是,奴婢全说出来,不敢稍有隐瞒。”
燕博却不忙着询问听荷,他回头盯了一眼老妇,“是谁雇你来照顾她的?”
“民妇不知她的名姓,是个年轻的姑娘,和这位听荷姑娘差不多。”
听到老妇所言,燕博心中想到的是佟氏身边春柔等几名侍婢,看老妇确实不像是和此事有什么关系,便命她报上自己的姓氏与居住之地后放她离开。
随后燕博便屏退了其他人,让他们到院外等候,自己开始细细盘问听荷。听荷为保命也因为憎恨佟氏毒杀自己,将佟氏背着燕博作下的谋害燕明煦之事一一都说了。
燕博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佟氏应该知晓燕明煦非自己亲生的,当日他就是无意间听到她和听荷说的话才得知先郡王妃有个青梅竹马,也是右足生有异指,所以她应无理由再谋害明煦。除非……
除非那段关于青梅竹马右足生有异指的话,全是她特意说给自己听的,却故意装成无意间被自己听到!
燕博脸色越来越阴沉,追问两年前的这桩事,听荷承认了当初确实是佟氏故意让他“无意中”听见的。
但毕竟这些都是听荷的一面之词,燕博带着听荷回到郡王府,找来当天的马夫对质,马夫不得不承认佟氏曾经命他给小郡爷找来脾气暴烈的马,寻机让小郡爷落马,后来听荷刺马的时候,本来应该是他牵着马,说好了到时候他就放开缰绳,任那匹马乱跑的。
燕博心中怒极,绑着听荷与马夫,一路疾行回到如意苑。却没在如意苑找到佟氏,一问侍婢,说是她去了兴和苑。燕博心一沉,她这是要去找明煦的麻烦了?
--
佟氏得知燕明煦去过燕博的书房时,才知道燕明煦之前一直是装病,那自然是为了防备她。她暗暗咬牙,心道这六岁小郡爷自己当然是想不出这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