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丘回到学馆的路上,韩非和李斯谁都没有说话,二人沉默的穿过学馆的庭院,却恰好遇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荀子。

“老师。”

韩非和李斯赶忙往一旁侧过身体,对着荀子拱手道。

对于韩非和李斯二人来说,传道授业的老师就好比他们的再生父母,尊师重道,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每个人必须去遵守的,更何况,韩非和李斯的老师,还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家。

出生在赵国的荀子,平日里并不太注重那些繁琐的礼法,面对恭敬行礼的两位弟子,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对着韩非说道:

“韩非,你的难处,为师已经知道。”

听到荀子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李斯抬头诧异的看向荀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韩非。

原来,之前韩非和老师说了这么久,只是为了推脱与名家的论战吗?

难道韩非没有考虑过吗,荀子门下与名家的论战,如果韩非不出战,天下人会怎么看韩非?从此之后,韩非还会是他人眼中的荀卿第一门生吗?

李斯心里越想越焦急,越想越生气,如果不是因为老师还在面前,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把韩非直接打醒,但现在,他却只能气鼓鼓的看着韩非,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但是韩非,却什么都什么反应都没有,继续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望着沉默着的韩非,荀子无奈叹道:

“为师老矣!早已没了辩驳之心,论战之志,所以,为师才想让韩非代为师论战,如果韩非实在是有难处,为师亲自出战,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老师,韩非愿意。”

荀子的话刚落音,便听韩非这样说道,声音四平八稳,根本听不出有口疾。

“好好!如此最好!那就由韩非替为师好好教训公孙龙那老匹夫。”

一听韩非应承下了,荀子立马笑眉开眼笑的回答道。

而听到了荀子口中这“老匹夫”是这个称呼,李斯拼命的忍住了自己的笑。

因为,那个叫公孙龙的老匹夫,在天下人的口中还有一个称呼——

天下第一辩士。

等到荀子走远之后,韩非才直起了身体,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斯,韩非莫名其妙的问道:

“笑什么?”

“无事。”自己竟然已经笑出来了吗?

心里这样想着,李斯迅速收起了自己笑容,正色回答道,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却这样想着:

我只是让你不要畏惧这口疾,你倒好,直接代替老师与公孙龙论战,韩非韩非,这下你的麻烦可大了,连我都帮不了你了。

不厚道的想象着韩非被公孙龙辩驳的无话可说,就快要哭了样子,李斯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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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韩非的房间中,李斯与韩非面对面的坐着,二人的案前是两壶醇香的兰陵酒。

举碗大饮一口兰陵酒后,李斯对着韩非将自己的忧虑说出:

“名家学说多诡辩,公孙龙也极善论战,师兄可想到了什么应对的方法?”

韩非拿起酒碗,在小饮一口之后,只听他慢腾腾的说道:“师弟可记得名家二十一题?”

没有想到韩非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李斯顿时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李斯才稍稍回忆起了名家二十一题的内容。

名家二十一题,是名家所提出的包括“卵有毛”,“鸡三足”在内的二十一道论题,其以其有违常识的内容,似是而非是根据,不知绕晕了多少士子学者,但同时,却也在诸国掀起了一股股的辩驳之风尚,凡是有论战辩驳的地方,就用这二十一题来助兴。

但即使如此,或许是因为不屑于这样的诡辩和口舌之争,李斯只能回想起二十一题中的一小部分。

“说来惭愧,斯只能记得一部分。”

“无事,韩非之所以能记住,不过是因为曾经读过名家公孙龙的著作。”

望着面前的李斯,韩非缓缓的说道,语速虽慢,却不见一丝的焦躁,韩非已经渐渐开始掌握流畅说话的诀窍了。

听到韩非这么说,李斯的心里却更加郁闷,他明明也曾经读过的……但现在却连一半都记不住。

李斯不得不佩服韩非的博闻强识,在这个大师辈出的时代,诸子百家各有各的学说和意见,对于李斯而言,别说是其他家的,就连所属法家的学说著作,李斯都不能一一理解记住,但偏偏,韩非就可以做的到,不仅仅是法家的著作,儒家,名家,纵横家,兵家,哪怕那些都是韩非所不能完全认同的学说著作,韩非都有涉猎并且记住,正因为这样,才造就了后来闻名于天下的韩非。

想要击败敌人,就要比充分的去了解敌人,在这点上,李斯上一世不如韩非,这一世,他依旧自认为不如韩非。

就在李斯正郁闷的时候,韩非诵读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名家之说,不见之行,不闻之谋,君子慎之!”

“此乃老师之作《正名》!”听出了韩非口中是荀子所书《正名》,李斯惊喜说道。

他怎么就忘了呢,身为天下第一辩士的公孙龙,一生论战,未尝输给别人过,唯有那次在邯郸与荀子相遇,论战一番之后,公孙龙平生第一次拜服了。

之后,老师就是在《正名》一文里,把名家上下批驳了个体无完肤,也怪不得老师能这么放心的让韩非代替自己出战,还不厚道的称呼公孙龙为老匹夫,原来,破解名家诡辩的方法,他其实早就已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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