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宫出来。坐着马车回到驿馆之后,李斯独自躺在榻上。
屋外的夜色越发深沉,可李斯却根本无心睡眠,嬴政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脑中回荡着,李斯不得出承认,在听到那个少年拉住他的袖子质问他,哪有有秦国好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微微悸动了一下。
对于嬴政的另眼相待,反复邀请,李斯虽然一次次的拒绝了,可却也不可避免的感动了。
时隔两世,那个少年还是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他,选中了他,一切仿佛在就已经注定。
四下寂静,只能隐约听见从驿馆外面传来的梆子声,李斯翻了一个身,却还是睡不着。
这样辗转反侧着,李斯干脆坐起身来,披上了一件衣服,推门走到了院子中。
四四方方的院落里,上空就是浩渺的繁星,微凉的夜风吹着李斯的衣袍,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寂静之中,李斯也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起来。
就算现在李斯不再为嬴政谋事,可他却记得关于嬴政的每一件事情:十三岁成为秦王,二十岁亲政,虎视眈眈,横扫六国奋,长策而御宇内。
李斯也曾经为了这样的丰功伟业而激动到不能自已,青史留名,拜相封侯,这是多少人的梦想。
可是现在,在李斯再次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他所想到的确实另外一些事情,一些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嬴政统一六国的天命早就已经注定,他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注定好的天命,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直以来,李斯都认为,上天之所以让他重生,便是要他去改变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悲剧,而一直以来,李斯也是这么做的。
主持韩国变法,再促成六国合纵,这样一来,即使秦国依旧一家独大,却也无法贸然灭国。
如此,韩非就不会死,嬴政也不能倾天下之力去寻求渺茫的长生不老之术。
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李斯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
所以,为了这样的结局,明明知道天命不可违,可他李斯却偏偏要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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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谓的天命想清楚之后,李斯并没有回房继续睡觉,他就在院子中静坐了一晚上,直到东方的破白,才缓慢起身,回房穿戴整齐。
李斯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在燕国朝堂之上的唇枪舌战,
坐着马车再次来到燕国宫殿外,又步入殿中等候燕王的时候,李斯突然听见从殿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他回头向后看去,燕丹正和一名布衣少年一同往殿门口走去。
两位少年在殿门口停住脚步,笑着交谈着,一位俊秀一位美艳,看起来异常的赏心悦目,朝堂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揣度与太子燕丹一起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李斯却已经认出了,那另一位少年正是嬴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李斯也清楚的看见,燕丹看向嬴政的眼神,充满着向往和痴迷,甚至带着些疯狂。
这样的眼神,李斯也曾经见过……
燕丹和嬴政之前的感情,可能要比自己所猜测的深厚和复杂多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份禁忌的情愫,燕丹才会情愿到秦国做人质,不是为了燕国,只是为了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些。
这下就更麻烦了。
李斯微微皱眉摇头,轻声自言自语道。
等到众人都已经来齐,朝会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太子燕丹进殿,布衣少年则独自离去。
高声的报号中,燕王步入殿堂,众臣齐呼行礼,燕王抬手道:
“诸位,今日朝会不会其他,只为了结盟之事,当着韩相和公孙龙子先生的面,你们有什么的想法,也不必避讳,尽管说出来吧。”
燕王的话刚落音,蔡泽便已经出列,对着燕王拱手说道:
“大王,臣以为,燕国当与秦国结盟。”
像是已经猜到蔡泽会这么说,燕王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他朝蔡泽问道:
“哦?理由何在?”
“先前之事,燕国与赵,韩,楚三国合纵,可结果如何?赵王毁约欲攻燕。七国之中,秦国的实力最强,与秦国结盟,两国共结永世之好,从此偃兵,岂不是最好?”
蔡泽刚刚说完,李斯赶忙出言反驳道:
“大王,秦国虎狼之国,背信弃义的行径早已是天下共闻,万万不可信。”
“无知小子!胡说什么!”
被李斯这么一打岔,蔡泽恼羞成怒的喊道,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天下公认的事实,李斯并不理睬蔡泽,直接对李斯燕王说道:
“大王,与虎谋皮,何等危险啊!”
另一边,虽然蔡泽被李斯摆了一道,可在须臾的功夫里,他却已经想到了反驳的办法,对着站在一旁的李斯,蔡泽慢悠悠的问道: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韩相怎么知道,秦国之后不会偃兵?”
要想让秦国这样的国家偃兵,比想让老虎吃素还要难,可是要拿出证据,李斯却毫无办法。
眼看着燕王已经将殷切的目光转向了蔡泽那边,蔡泽继续慷慨说道:
“大王,太子殿下深明大义,一定愿意为国牺牲,入秦为质。”
蔡泽一边这样说着,一面看向站在大殿另一边的燕丹。
李斯知道,只要现在燕丹主动告诉燕王,他愿意到秦国做人质,一切便已经成了定局。
他想要出言说些什么,喉咙间却像是被堵住了般,不知应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