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伯丘说完,成蟜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但随即他又冷笑着问道:
“先生可知,在秦国妄议王室之事是死罪?”
成蟜的言语之间俨然已经透露出杀意,浮伯丘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意,他平静的继续道:
“自然知道,为了遏制这样的流言,嬴政和吕不韦才会立下这样的法令,先前六国合纵之时,便有这样的流言从赵国流传出来,将军应该不会不知。”
成蟜沉默不语,他确实记得,这流言还在秦国宗室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只是因为没有证据,那流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宗室也没有再探究这件事。
见成蟜已经默认了自己所说的话,浮伯丘又趁机说:
“将军,浮伯丘这次来秦国,便是带着证明此事的证据来的。”
成蟜的眼睛一亮,赶忙问道:“证据何在?”
浮伯丘道:“便是在那位赵女身上,那位赵女曾经是赵姬的侍女,将军如果不信,传她进来一问便知。”
既然有人证,成蟜赶忙请等候在门外的赵女进来,浮伯丘问,赵姬曾经的侍女便一五一十的回答着,据她所说,在吕不韦将赵姬送给异人之前,赵姬便已经怀有身孕,在异人身边不足十月便生了下现在的秦王嬴政,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当事的几位之外,就只有她跟其他几位姐妹,为了隐藏这个秘密,吕不韦早就将其他侍女杀死,她也是隐姓埋名才逃过此劫。
怀胎十月产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赵姬不足十月产子,如此细想,真相似乎已经非常明了,可成蟜却一言不发,像是在辨别这所谓的侍女所说到底是不是事实。
浮伯丘知道,虽然成蟜只有十五岁,但心智早就已经较一般少年成熟,想要说动成蟜,并没有这么容易,再看见成蟜的神色几经变化,似乎也已经有些动摇了。
浮伯丘思索再三,他决定亮出自己的杀手锏。
“长安君再想想,为何君父庄襄王刚刚即位两天,便于壮年而薨?其中难道不蹊跷吗?”
成蟜心中猛然一惊,手心不由直冒冷汗,或许,他已经触及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一个试图颠覆秦国赢氏政权的阴谋,他像是在寻求帮助般的,惊慌的看向浮伯丘,嘶哑着嗓音问道:
“你是说……”
浮伯丘肯定的点头:“没错,便是因为吕不韦害怕先王察觉嬴政并非自己亲生,这才迫不及待的害死了先王。”
成蟜心中也确实是这样猜测的,可再听浮伯丘这么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效果,想到自己的君父可能就是被吕不韦害死,想到现在坐在秦国王位上的可能是一个孽子,再想到嬴政对自己也不错,刚刚赐了大将之位给自己,等到秦国老一辈的将军退出后,自己将要拥有的权力和富贵肯定会更盛于此时……
一时间,成蟜心乱如麻,不知自己是否应该选择相信浮伯丘的话,望向眼前的白衣士子,电光石火之间,成蟜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人跟之前自己在宫门后遇到的那人很像!
他们眼中的光芒,都是如此的锐利,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也同样犀利到一针见血,他们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即使成蟜已经贵为长安君,已经是秦国一方大将,无论是那人还是现在的浮伯丘,都给他一种,他们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成蟜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成蟜突然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将泛着寒光的剑锋抵在浮伯丘的脖子上,厉声喝道:
“无稽之谈!本君看你定是为六国而来,散播这等谣言乱我秦国,今天我便要手刃于你!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为了起到威吓的效果,成蟜把宝剑稍稍向前送了些,丝丝的鲜血便顺着剑身滴落,一旁的赵女吓得脸色惨白,可出乎意料的是,浮伯丘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淡漠的看了成蟜一眼,道:
“赢氏六百年的积业,现在竟然要交到一个外人手中,山河从此改姓,长安君……枉为赢氏子嗣……”
大股的鲜血从浮伯丘的脖子上喷涌而出,浮伯丘话刚说完,便倒在了地上,一旁的赵女早就已经给吓傻了。见浮伯丘宁死也不愿屈服,成蟜也是心中一震,赶忙扔下手中的佩剑,几步将地上的浮伯丘抱起,撕下自己袖子上的布,一边紧紧捂住浮伯丘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对门口喊道:
“快叫大夫来!”
成蟜低头在看浮伯丘,只见怀中之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自己捂住伤口的布料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手上一片黏腻,成蟜后悔不已,口中不由埋怨道:
“先生为何不躲避?我刚刚……那是在试探先生的!”
浮伯丘却张了张嘴唇,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正是因为知道君候是在试探,浮伯丘才没有躲避……”
听见浮伯丘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弱,成蟜赶忙打断道:
“先生先别说了,此事需从长计议,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浮伯丘点了点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果然,无论到了什么年代,苦肉计都是最好用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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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再次转到李斯这边。
从李斯来到咸阳,接任长史之位后,尽管他已经极力低调,但终究还是引起了丞相吕不韦的注意。
突然接到了相国府的邀请,李斯并没有慌张,这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