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过去。
街道上依然少不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没死的还好好活着,该忙的依然在忙。
只是在昨天夜里,离得近的居民在看到阳光之后有种不真实感。
是喜悦,又像是劫后余生。
大人物间的争斗与升斗小民没关系,他们也不在乎谁赢谁输,只要不波及到自己身上就已是万幸。
百姓不关心输赢,可参与此事的人格外上心。
他们看似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举动,似乎一切如常。
但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昨夜是谁彻夜未眠,又是谁在熄了灯的房里来回踱步。
他们以为在各方联手的情况下,更有骆养性这样的高手亲自出马。
常威绝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厮杀开始时他们还能保持沉稳,厮杀结束后他们面带笑容,似乎胜券在握。
但等了许久后也没能等到派出去的人手回来复命,谁生谁死也无从得知。
他们安慰自己,凡刺杀之事哪会不死人,兴许自己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常威或许也难逃一死。
可没有人能安然入睡,他们或枯坐到鸡鸣,或在房中走了一夜,尽皆彻夜未合眼。
直到太阳升起之后,常威照常出现在锦衣卫衙门里的消息传来,不知多少人只觉浑身一软,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天没有塌,但锦衣卫的天却变了,连带着这大明的天也是乌云密布。
骆养性在最后关头逃离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至今没有收到后续的消息,他就像是凭空消失,生死也无人知晓。
没人去在乎骆养性死没死,他们只需要知道常威没死,而且还好好活着,仅一点就够了。
还没等他们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又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位杀性极重的镇抚使时,锦衣卫百户张英,赶着六辆马车离开了卫所。
同行者还有最新上位的沈炼及靳一川,数十锦衣卫力士校尉随行。
马车被草席盖着,看不出装的是什么,但那刺鼻的血腥味,还有滴落在地的血滴,从卫所滴成一条线,马车走到哪线就延伸到哪。
百姓避之不及,巡街的衙役更不敢上前盘问。
那可是锦衣卫,别说他们拉着尸体招摇过市,就是在大街上泼粪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这样的行为,谁还能不知道将有大事发生。
与顺天府而言,大事时有发生,可事情要是跟锦衣卫扯上关系,死人就成了最常见的事情。
与死人比起来,其它的大事好似也变得平淡了许多。
“他们好像是奔着吏部左侍郎的府邸去的。”
“锦衣卫要是敢把左侍郎给拿了,这顺天府可就真的要翻天不可。”
能在顺天府居住的人,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能把各处府邸记得比自己家还清楚。
住的是谁,是什么官,这都是生活中必须要记住的东西,若不然就该小心什么时候把命给丢掉。
吏部左侍郎姜明,正三品大员,在这一板砖下去都能砸中官员的顺天府,这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官。
现在却有锦衣卫早早的拉着几车尸体直奔府邸而去,别说街上的百姓好奇惊讶。
就是姜府门前的护院也在看到锦衣卫的第一眼就狂奔进屋,顺带着嘭的一声把大门死死关闭。
地府的阎王用笔勾命,那锦衣卫就是用刀送人下去见阎王。
阎王见不到只能敬畏,但锦衣卫可是实打实的存在于阳间,任何人面对他们都不是敬畏,而是惧怕,怕到了骨子里。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他们在姜府门前停下,冰冷的绣春刀尽皆出鞘,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四散远离,喧闹的大街变得异常安静。
“锦衣卫镇抚使,常威常大人听闻左侍郎高风亮节,仰慕已久,特令本官送来贺礼一份,如今却将我等拒之门外,莫非左侍郎瞧不上我们大人送的贺礼不成。”
张英站于最前方,声音格外响亮,但他那通红的双眼,杀气腾腾的样子可不像是来送礼的。
更像是来抄家灭门。
“我们老爷身体不适,特让小的给各位大人回话,镇抚使大人的礼太重,老爷说还请大人们带回,改日定备上厚礼向镇抚使大人赔罪。”
这话被张英听在耳中,却也只是冷哼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左侍郎姜明与贩盐案有关,随本官将他拿了送审。”
张英的命可就指望着把这些礼送出去,哪还会多说什么废话。
他运转轻功飞身而起,全力一掌轰在朱漆大门之上,木屑纷飞之时,张英连出几掌把大门整个拍烂。
不等身后锦衣卫跟上来,张英一马当先持着绣春刀闯入府中。
那里面早有家丁护院身着甲胄,手握明刀列阵而立。
“组建私兵,藏匿军中器械,左侍郎好大的胆子。”
张英原先只是想着用盐案之事把姜明拿了,现在却连证据都不用再找,凭这些私兵甲胄就能定姜明一个谋反罪。
抄家灭族都还是轻的。
只是吃一个早餐的功夫,左侍郎姜明一家就被拿进了大狱,反抗者无一活口。
留下府邸之中的尸体扬长而去。
锦衣卫镇抚使送礼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顺天府。
用尸体送礼,收也得收,不收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左侍郎姜明就是最好的表率,所有人都清楚,常威送的不是礼,是报复,明目张胆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