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徽宗皇帝宣和二年,时值爽秋,江南的天气晴好了半月,运河两岸,田中的稻谷一片金黄,转眼间,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时候,运河的一处普通码头上聚着大群百姓,熙熙攘攘,喧闹不堪。
这些百姓多是推着木车而来,车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假山奇石,或大或小,或方或圆,却都无一例外地贴着黄se封条。
百姓们皆是惴惴不安的表情,焦急地望着运河方向,却不敢轻易上前。
只因岸边守着众多官兵衙役,各个刀枪在手,满面凶光,将这一众百姓拦在了十丈之外。
“船来了——”
忽地,岸边传来一声大喝,众人纷纷瞧向运河。
但见远处驶出数艘大船,排成一字长队,浩浩荡荡,渐向码头而来。
“快看,船来了……”
“来了……”
人群中一阵sao动,头一艘大船靠着岸边停住,岸上的衙役恭敬让到一边。
数十个官兵从大船上鱼贯而下,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锦衣华服之人慢吞吞走下大船。
此人面白无须,目光yin鹜,冷冷环视一眼码头,尖声道:“曹县尉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答。这时,一个小吏屁颠上前,躬着身子,笑嘻嘻道:“见过刘公公,小人曹正,乃是这里的捕头。”
刘公公侧目瞧他一眼,冷哼道:“咱家叫曹县尉,你蹦出来作甚?”
曹正连忙点头哈腰:“公公有所不知,曹县尉乃是小人的舅舅,今个儿他实在来不了了,便由小人代劳。”
刘公公眉间怒气闪过,寒声道:“好大的架子,他曹县尉芝麻大的官,摆的谱倒是大得很嘛!去!叫他给咱家滚过来!”
曹正闻言,兀自立着不动,支支吾吾道:“这……这恐怕不成……”
“嗯?!”刘公公瞪着眼道:“不成?!”眼看着便要发飙,曹正吓得跪下身去,颤声道:“他是真的来不了啊,就、就今个儿早上,我舅舅的小妾忽从房里跑出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见了,不见了’,大家听到动静,跑进舅舅房里一看,才知……才知……”
“你在说胡说什么?什么不见了?!”刘公公怒喝道。
曹正脸se一苦,疾声道:“才知……才知我舅舅的头不见了!”
刘公公一听,脚下不由一软,着实吓得不轻,抬脚便将曹正踢翻在地,厉喝道:“狗奴才,青天白i的,说什么鬼话!”
曹正急忙爬起,跪着说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事情突然,小人只好代他前来,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刘公公站立不稳,一旁的几个兵士急忙将他搀住,他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道:“快扶咱家上船……”
兵士依言扶他上船,走到半路,刘公公回头说道:“曹……曹什么?”
“曹正,公公!”曹正回道。
“嗯……”刘公公指着他道:“你来就你来吧,出了什么差池,咱家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曹正连连磕头。
待到刘公公上了大船,曹正缓缓起身,脸上哪还有之前的谄媚,冲着众人高声喝道:“装货——”
随着这一声令下,岸边的衙役让开一条小路,呵斥着百姓们三五个一起,依次推着木车上前。
曹正趾高气扬立在旁边,手中指指点点,督促衙役检查石头是否完好。
要知这些石头多是天然形成,后被入室搜查的衙役发现,这才贴上黄se封条,严令百姓好生看管。
直到今i送到此地统一运送,衙役再次检查,到底何为完好,何为破损,全凭检查之人信口说来。若有破损,便是罪状一条,轻则罚款,重的甚至要坐牢。
正因如此,百姓在等候船只时,才会那般忐忑。
如今,曹正得了刘公公许可,正式接管此事,端是乐得心花怒放。
在他眼中,征这假山异石,实乃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的绝佳机会。
当他一早得知亲舅舅横死的消息时,几乎一蹦三尺多高,直如天下掉下了馅饼。他既是曹县尉的外甥,自然知道许多内情。这几年曹县尉替朝廷征收异石,竟在短短的时间里,从一个一穷二白的芝麻小官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富。
曹正转念道:趁着新的县尉没来,我得赶紧捞上一笔,若是错过了机会,岂不要后悔莫及?想到此处,曹正不禁咬了咬牙,忽地抬手指向一块巨石,喝道:“等等!那石头怎么坏了!?”
那运石头的人一听,脸se顿时煞白……
秋风吹过运河,岸边的枯树瑟瑟发抖,一片枯叶落下,被这微风托起,晃晃悠悠升到了半空,却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接住。
“王寅,你说,为何树叶会落下?”大手的主人蓦地问道,他身着灰袍,傲然坐于马上,盯着手心的枯叶怔怔出神。
此时,码头上的争执已经掀起,曹正这会儿正想着法子如何敲诈那石头的主人。
王寅闻言,躬下身去,轻声道:“圣公,王寅以为,自然造化,万物皆有规律,任何东西,终究逃不过衰落的宿命……”
灰袍人正是摩尼教主方腊,此刻,王寅和他并骑而立,二人的身后,三四十个黑袍男子静静立着,却是各个jing光四she,杀气冲天。
方腊听完王寅的回答,只是沉声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接着徐徐伸出手掌,遥遥拍向运河对岸的枯树。
一时间,好似狂风挂过,那树上的枯叶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