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减慢地进入加速通道,漆黑的甬道里只有两排红灯在以固定的频率闪烁,好像是什么通往幽冥的入口;扩音系统里想起了工作人员的提醒声:“车速会很高,但一切安全,请游客们脖子不要前倾,要紧贴头枕,以防加速过快扭伤颈椎。”
安全你妹啊!别一边说着会扭伤颈椎这种吓死人的话又说着一切安全这种鬼话啊,这位工作人员是神经错乱么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要不然就是想把游客吓得神经错乱……路明非的心里好似有一百道怨声在咆哮,还是菜市场大妈那种级别的。
抛开过山车对本能带来的应激反应,关键是路明非他知道他们这趟列车就是开往地狱的那一趟啊!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那些安抚的话就像是给活鱼做着不痛不痒的马杀鸡,一切都只是为了把鱼肉变得更软等下落刀更快更利索而做准备!
扩音系统里的安抚声戛然而止了,忽然两排走道的红灯疯了般闪烁,速度快了不止十倍,危险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像是催命的魔咒,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下一秒红灯又忽然熄掉,警报声也没了,黑暗的加速通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们好像在迷雾中徘徊,眼前的那一抹光亮十分遥远……
遥远个鬼啊!
过山车下一瞬就毫无预警的冲了出去,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是野兽!
它呼啸着、狂吼着,把速度拉到最大的闸口,惊人的加速度把路明非和楚子航死死地压在软枕上,这扑面而来的光明一点都不美好,只叫人头晕眼花!
路明非在狂吼,楚子航也在狂吼,所有人都在大喊,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和藏在深处的惧意一起吐个干净才肯罢休,路明非从没见过楚子航这么不淡定的一面,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加速轨道眨眼间就被甩在身后,过山车经过加速后达到了最高的时速——惊人的二百五十公里!这个速度下被甩出去的话,会在天空像鸟一样飞行很远,享受足够悠长的惊惧时刻,然后划出优美的抛物线,摔成一摊软烂的肉酱!
拦在他们前面的是螺旋状的上行轨道,过山车撞入后像是一个陀螺似的旋转攀爬,巨大的离心率想要把他们疯狂地向外狂甩,而安全锁和栏杆有死死地把他们摁在座椅上,两股互斥的巨力仿佛要把他们碾压按碎!
“后悔吗,师兄!没有选小熊维尼!”路明非的脑袋被甩得左右摇摆,他近乎是吼着问道。
“后不后悔也来不及了!”楚子航近乎是咬着牙,痛苦地回应。
“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仿佛魔鬼的叹息,那些恐惧的呐喊和钢轨间巨大的摩擦声都被这声轻轻的叹息给吹散,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定格在了画面里,时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哥哥你知道的吧,你们只剩不到十秒钟了,是说你们生命的倒计时,十秒钟过后,世界上没人任何人能救你们。”
路鸣泽穿着一身乐园的小丑妆坐在了过山车头的顶端,戴着一个滑稽的红鼻子,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大红鼻,鼓着一对斗鸡眼看着,打扮和那股傻劲儿像极了海贼王里的小丑巴基。
没有谁会在时速二百五十十公里并且倒挂的过山车上戳自己的鼻子——稍有不慎,剧烈的癫颤和速度差就会把他的手指给带偏方向,要么把自己的鼻孔戳穿,要么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但路鸣泽显然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他把整列过山车都停下了,不——整个世界都为他停下了。
像是魔术般,过山车悬在半空中,上面是细长而笔直的轨道,下面也是螺旋状的铁轨,他们被夹在了中间,上一秒还在上演生死时速,下一秒就在玩一二三不许动我们都是木头人。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仿佛想要把对高空的恐惧埋得更深些,然后他环顾四周,冷静地在脑子里演练最优最迅速的行动路线。
“哥哥你不是知道么,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在搞鬼啊,你为什么还跟她上了这趟过山车。”路鸣泽轻笑着,把那枚大红圆鼻子给取了下来。
原来那是一枚巨大的红色软糖,路鸣泽正拿着它作油画棒,在夏弥好看的脸上画着小乌龟。
“因为师兄执意要坐上这趟过山车啊,我提醒过他,可他不想在他的妹子面前露怯……我总不可能在地上看着他们在半空中出事吧?”
“又是因为楚子航?”路鸣泽赌气说。
“也不全是啦,因为你说过的一些话很有道理,全世界的过山车每运营2亿5000万次,就会有一次事故,对于统计学家而言,2亿5000万分之一是概率,但是对过山车上的乘客而言,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坐上这趟过山车出事的概率对我来说就是百分百。”
“就像哪怕我们不坐上中庭之蛇,去游乐园的其他地方,意外也会找上门来,白雪公主的城堡也有可能忽然坍塌,小熊维尼也有可能忽然发狂吃人……有人铁了心要制造意外,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还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怎么解决危险上面。”路明非认真地说。
他眺目望去,远处钢铁轨道的最高点裂缝正在蔓延,狰狞的缝隙像是死神夺命的弯镰,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大,整条螺旋状的轨道都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