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别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累好么?这个世界上谁他妈的活得轻松啊!”路明非的声音忽然暴躁起来,把驾驶舱里的恺撒和楚子航都惊了一激灵,“大家都过着操蛋的生活不是么?恺撒老大生在了一个他厌弃的家族,一大家子都是混蛋,师兄是几年前搞丢了老爹,我就不必说了,我到现在都快忘了我老爹老娘长什么样!”
“我们之中有谁背负得比你少么?我是学院唯一的‘s’级,背负着屠龙的使命,要不是我累死累活忙里忙外,这个世界早该毁灭好几次了你知道么?”
“师兄也一样,你知道他多少晚上都睡不好一个觉么?还有一个狗屁神明一直惦记着他的身子……师兄如今好不容易和夏弥修成正果,你又知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
“恺撒不也是一直拼命反抗家族的安排一直抗争家族的命运么?他可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啊!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不明不白送死?”
路明非的语速又快又迅猛,仿佛连珠炮一样狠狠轰击在源稚生意志的薄弱处,耳机里传来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源稚生,我们是喝过酒碰过杯的啊!男人喝了酒碰了杯就应该坦诚相待,虽然恺撒老说你娘,我可是一直把你当男人。”路明非大吼,“抽女人烟的不一定不是男人,长相阴柔的也不一定不是男人,但你现在绝对不算个男人,因为男人绝不是欺瞒别人又欺骗自己的孬种!”
蛇歧八家的少家主从未被人用如此凉薄的语言讥讽,但此刻的源稚生没办法生出半分怒意,因为路明非的话都是事实。可悲的事实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句一句都直直戳向人的内心深处。
“百分之一。”源稚生点燃烟卷,艰难地吐露事实,“你们生存的概率仅仅不到百分之一,这是辉夜姬演算上百次的结果。核爆的威力要远超过百万吨级,它的力量甚至足以掀起遮天的海啸,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把握消灭所有的尸守。哪怕安全锁钓着你们离开了爆炸的中心,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壁也会因为核爆的余波和高速的移动而受损,你们很可能在水下被幸存的尸守们追上。”
百分之一,这个小到极点的数字被冠在生存概率上真是让人心生绝望。施耐德嘶哑地喘息着,恺撒微微愣神后打开了音频,打算通过通讯频道录制一封简短遗书。
“百分之一也未尝不能一博,如果你们不幸死在了海里,那我就战死在海面上,不是源家家主的身份,而是以源稚生个人的立场……”源稚生顿了顿,“我为你们陪葬。”
源稚生眺望着狂风和骤雨肆虐的海面,吐出这番话后他竟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轻松与平静。
“那你的家族怎么办?你说过蛇歧八家不能没有少家主。”路明非问。
“如果这场战争我们胜利了,家族也就不会再有人流血,家族里这么多人,通往和平的路上总会有人能担得起少家主;如果这场战争失败了,整个家族都会走向覆灭,也就谈不上什么狗屁少家主了。”源稚生吐出一口烟,烟雾迅速被海风吹散,他的语气百分百认真。
“你的梦想呢?其实不管战争的胜利与否,你已经尽了少家主的责任,你没办法再做更好了,你大可以离开,将一切遗忘,你拎着防晒油漫步在一直向往的松软的天体海滩上,遮阳伞下美丽的大波妹在向你招手。”
“我很认真地想过,但是我做不到。”源稚生说。
“少主……”樱的声音在源稚生身旁响起。
“我意已决,别劝我了,樱。”源稚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你总是最懂我的,你知道我以前没办法抛弃家族,现在也没办法抛弃那三个神经病。如果和家族不相干的他们死了,身为少家主的我却苟活下来,那我会觉得我贩卖的防晒油都变得肮脏,天体海滩会变成漆黑的极渊,那些大波美女们也不再美丽,甚至比尸守还要丑陋,无尽的悔恨会让我一辈子陷入痛苦的深渊,与其被那种痛苦凌迟还不如痛快死去!”
“路明非说得对,要么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要么像个武士一样慷慨潇洒地死。”源稚生笑笑,“这是野田寿那种小混混都能领悟的道理,蛇歧八家的少家主没道理不懂吧?”
听到源稚生的坦言,深海下的三人对视一眼,皆是轻轻点头。恺撒放下了录制到一半的音频遗书,楚子航的村雨微微出鞘,显露的寸余刀锋透着凛冽的杀意。
“我们不可能让我们的专员为了百分之一的生存概率替你们冒险……”施耐德教授少有的老妈子般的啰嗦被打断。
“教授,不好意思了,接下来是热血男孩们的专属频道时间,上了年纪的教授就别偷听男孩间的对谈了。”路明非说。
“什么意思?”施耐德一愣。
“教授,你放心,我们都会平安归来的。”路明非说,“毕竟我一直拼命到现在,可不是为了把命丢在这种地方啊。”
“路明非,你想做什么……”
“eva,切断本部与迪里雅斯特号之间的通讯。”路明非下令。
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里,莹蓝的少女微笑点头,巨大的屏幕迅速黯淡下去,施耐德的耳机里响起漫长的沙沙声,他望着曼施坦因一脸迷茫,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他已经被路明非踢出了群聊。
“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