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拉面摊的雨棚,声音微微嘶哑:“男人是不应该流泪的……身为大家长的男人更不能流泪。”
“偏执!”上杉越轻轻摇头,“真是偏执得要死的话啊,一股古板又迂腐的味道扑面而来。”
“什么男人不应该流泪,大家长更不应该流泪……”上杉越看了眼源稚生,“这话一听又是那个活在昭和三十年的男人教给你的话吧,这是他的风格,那个叫做橘政宗的男人。”
源稚生呆滞了一下,缄默不言……因为上杉越说对了。
这番话确实是橘政宗教给他的,虽然这不是橘政宗的原话,但源稚生怨恨自己的是,明明那个男人已经背叛了自己也没背叛了家族,自己为什么还要把那个男人曾说过的话奉为人生的教条,念念不忘。
上杉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源稚生的表情,随后他低下头专注在源稚生的伤口上,忽然又说:“虽然这话很偏执也很老套,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男人出来混黑道就是把命都给赌上了,得抱着可以流血不能流泪的信念,特别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更是不能轻易流泪的。”
源稚生怔了怔,他的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这笑容看起来甚至比哭泣更加难看。
是啊,他是黑道宗家的大家长,他这种男人是不能流泪的,可他还能用什么方法减缓这种刻苦铭心的疼痛呢?他现在既不能杀死橘政宗,又不能揭穿橘政宗的阴谋,他只能隐忍,可是一味的隐忍简直会把人憋到疯掉,他想流泪,可他是大家长……是啊,他是万众瞩目的黑道领袖,他这种男人是不能流泪的……
在源稚生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上杉越忽然话锋一转:“是啊,男人是不能流泪的……但是孩子可以。”
源稚生的苦笑瞬间僵在脸上。
“孩子就该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哭上几次才对,这时候就可以趁着委屈对父亲痛诉是哪个混蛋欺负了自己。”上杉越刚没正经几分钟,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话痨的拉面师傅,“然后父亲就会安慰孩子说男孩被欺负是常有的事,被欺负哭了也很正常,这是每个男孩的成长阶段都要经历的事,被欺负了几次痛哭了几次,眼泪擦干了就能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这一次父亲就帮你去教训一下那个欺负你的混蛋,等你变成了男子汉之后你可以亲自用你的拳头狠狠揍在他的脸上。”
“父亲生出如山般宽阔的肩膀,就是为了给孩子依靠的,父亲长出如海般深邃的胸膛,就是为了盛放孩子的眼泪,父亲比孩子多活好几十年,就是为了用自己的人生阅历包容孩子的委屈……‘父亲’这种角色存在的意义么就在于此,不是么?”
上杉越滔滔不绝地说着,最后他似乎是意识到刚当上父亲还没有几个小时的自己这样显摆会不会太得意忘形,于是上杉越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讪讪地笑:“扯远了扯远了,这些都是我在书里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其实上杉越在书里和电视剧里看了个屁咧!
他这种人压根不会读书也不会看这种温情的电视剧,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和源稚生出于一种相似的心理状态,源稚生害怕上杉越看到他的怯懦的一面,上杉越也害怕在源稚生面前表露出感性和温情的一面,父亲和儿子都一样。
源稚生昂起脑袋,死死地盯着暖黄色的头顶,并不是因为灯光有多么好看……而是他在藉此掩饰自己因为上杉越的话而泛红的眼眶。
“可是您怎么知道……”源稚生准备开口转移话题,但是声音无比嘶哑,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压抑住自己语气里那点隐隐的哭腔,“我是说,您说您刚刚知道我的身份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且我刚才只提到家族里有一个曾经我视如父亲的男人欺骗了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可您刚才一口就道破了‘橘政宗’这个名字……您是这么知道这一切的?”
刚才源稚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这回事,但现在他忽然想起上杉越说自己老套的话都是继承自那个叫橘政宗的男人。
源稚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自从来到这间拉面摊,从来没有提起过“橘政宗”三个字,哪怕是整个蛇歧八家都没有了解橘政宗真正的为人,自己也是经过别人的提醒才知道真相……而脱离了家族整整六十多年的父亲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
“哦,是你的朋友专程来到我的拉面摊告诉我的,就在不久前。”上杉越说,“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包括你和橘政宗的事,还有你和那个叫矢吹樱的女孩的关系。”
“樱?”源稚生愣住了,喃喃道,“我和樱的关系……我和樱能有什么关系?”
“哎呦,还瞒着我?人家都告诉我了。”上杉越对源稚生挑了挑眉,伸出双手的大拇指,两只手指的指肚轻轻碰了碰,语气暧昧,“就是……那种关系啊。”
源稚生被上杉越说得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