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
傅好户籍上的名字,的确是写着傅好。可是,女子的闺名,只用在家中长辈和未来丈夫之间,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社会地位,轻易不示与人前。傅好既然姓傅,礼貌而疏远的称呼,自然是“傅姑娘”;熟悉一些的,唤“傅娘子”;傅好在家行九,所以,还有个普遍的称呼,是“九娘子”或“九娘”;卫所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官吏,像葛大爷那样的,自诩长辈一般,按着这里的习惯,叫“九丫”,傅好也受了。
什么,好儿?
稍微知道庄重为何物的男子,都不会冒昧的,用女子的闺字,来称呼陌生的女子。
好儿!
好儿是你这等轻浮的男子能叫的!
傅好看着是被磨砺了锋芒,其实,锋芒只是暂时掩盖而已。十几年,捶打出来的,孤傲清绝的性子,透入骨髓,容不得旁人,半点,轻佻的窥伺。
听声辨位,傅好怒由心生,狠狠一掌,准确无误的,打在赵祁泽的脸上。
一时黑暗中,只余下几个人的喘息声。
韩令宗摸出火折子,点上了屋子里的油灯。
傅好用鄙睨的眼光,扫过挨了自己巴掌的男人,验过手中的佩剑,确认了延安府的印戳,也确认了韩令宗的身份,从容的把佩剑抛还给韩令宗,走出屋子,把留在外面的黄毛牵到马棚里。
留下韩令宗,尴尬的对着赵祁泽。
而赵祁泽,脸色当然非常窘迫,一半是红的,那是打的,一半是白的,那是气的。不过,就着昏暗的油灯,韩令宗也看不清楚赵祁泽对半开的脸色。
傅好再进来,依然棍不离手,鞭不离腰,视赵祁泽为无物,冷眼对韩令宗道:“闻得卫所里,有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说小女是韩大人的私宠,可一两年来,韩大人从未找过小女,今日,总算见到了韩大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韩令宗不料傅好说这样的话,也能如此的坦然,倒是顿生愧疚,受着赵祁泽的眼刀子,对傅好抱拳致歉道:“实在是韩某做事顾虑不周,玷污傅姑娘的名节了。”
“韩大人在上位者眼里依然位卑职小,也是替别人背黑锅罢了。”傅好观察入微,虽然有故意堵着赵祁泽意思,把气出了再说,没有让他报出名号来,也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谁是主,谁是从。
话虽然难听,也是实情,韩令宗感激傅好出口解围,又看见傅好待赵祁泽一副,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模样,不得不介绍赵祁泽出场道:“傅姑娘,这位是皇次孙,恭靖郡王。”
元和十九年,皇上重病了两个月,初愈后,立了嫡长子为太子,次子为景王,幼子为齐王。按着惯例的分封,皇子为亲王,太子之子为郡王,太子的三个儿子,也依次封为了秦怀郡王,恭靖郡王,定简郡王。
赵祁泽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挨巴掌,最开始是因为不知所错,而不知所措,随即是熊熊的愤怒,跳脚叫骂是女人行径,最男人的方式是以牙还牙的送回去,可惜,当时黑灯瞎火,巴掌往哪里拍也不知道呀。后来,韩令宗点了灯,两人先看到彼此,韩令宗的尴尬也传染到了赵祁泽身上,而傅好淡漠的眼神,又给赵祁泽熊熊燃烧的愤怒浇了一桶冰水,让赵祁泽突然意识道:眼前的傅好,不全是自己记忆里的模样。
有什么对不上呢,首先,性子不够温柔,一语不发就与人动手,招招出手狠毒,可是,自己经历过的女子,已经充斥了温柔,不缺她温柔一个,不温柔,就不温柔吧,倒是意外的领教了傅好的身手,以前只听说傅好被颖国公假充男子教养,还以为是如帝都一些武将之女一样,练的是花架子,原来是有以一敌二,以柔克刚的战力和胆气。其次,容貌更胜往昔,要说以前,还有些许女孩儿的稚嫩,现在已经补足了女子的风情,眼前的人笔直矗立,身着普通的银灰色夹袄,乌发扎了两条辫子,包了一个银灰色的头巾,一张如玉一般的脸完美无瑕,这才真正应了李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最后,是一颗暗恋开始碎裂的玻璃心,搅得自己无数次魂牵梦萦的,眼前的女人,难道浑然不觉,自己的美丽,制造了怎么诱惑。
傅好终于给了第一个正眼打量赵祁泽,暗青色窄袖交领系腰长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在傅好的见识里,做工绣工一般般,赵祁泽和韩令宗一样高挑,赵祁泽容颜清秀,身材清瘦,韩令宗体格要粗犷一圈,这件衣服,明显是赵祁泽拿了韩令宗的衣服穿。一件替换的衣服都没带,傅好看到他这一身皮,心里就有数了。
皇次孙?恭靖郡王?男女七岁不同席,傅好在家的时候,虽然行事像个男孩子一样,舞枪弄棒,不事针凿,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轻易见不得外男。傅好是颖国公的老来女,年纪小,辈分大,有如王文度一般在颖国公膝上长大,虽有笑谈说,傅九姑娘是颖国公府的宝贝,可是,这个宝贝天生的有些不合流俗,不爱才名,不求贵夫,绝迹于京城贵女流行的那些庸俗的赏花宴,簪诗会,而宫里的宴会,国公夫人也不带她出来,因此,傅好在仕女如林的京城,其实没什么名气,傅好更像是颖国公府深藏的一坛老酒,外人难知她的深浅,而傅好自己,亦是为人孤傲,近乎有一两分孤僻,万人不入她目,更无一个过心。所以,傅好如何会明白,自己的fēng_liú,惹下了,怎样的情债。
即便是皇孙,也没有随意调戏一个女人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