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周吩咐:“请他去书房自己找本书瞧,就说我还在用早饭。”
梁氏抿嘴儿一笑:“你慢些吃,莫急”。又命去书房加个火盆子。
齐周点头道:“我不急。”
小厮扯着嘴角下去了。
少说两刻钟齐周才来,见贾赦坐在椅子上瞌睡得很,遂咳嗽一声。
贾赦揉着眼睛叹道:“实在困呐~~~小齐啊,你说那些上朝的都是怎么没活过来的。”
齐周不搭理他,让小厮上了茶,乃问:“何事又想不通透了?”
贾赦揉着额头道:“乐善郡王。委实不知他一头让人宣扬我有藏宝图,一头使唤南安郡王父子装模作样给我来了个先打后摸、唯恐人不知道,一头还偷偷摸摸让宁国府的珍儿告诉我,如能投靠他,封我个异性王!装得好像他很相信似的。若说这是做戏做全套也不对。他若是信了便不该使人去告诉世人都知道,反倒是该悄悄讨好我才对。尤其不明白,我何曾惹过他了?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犯得上费这么大劲对付我吗。”
齐周笑道:“这些东家是何时知道的?”
“那日姜文说的,圣人大约在隔壁或楼下听着。后来忙小叶子的事儿我就忘了。”
齐周道:“且说说姜大人有何高见。”
贾赦便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倒有几分慨然:“姜文此人虽有时也不甚厚道,能帮的时候倒是都帮着我了。他不约我去清源楼我哪里猜得到圣人在偷听。”
齐周点头道:“姜隽之可交。”又说,“然姜浩之可为知己。”
贾赦笑道:“齐周亦可。说话,小齐你怎的没字?”他倒是一直想问,偏没寻着机会。
齐周微叹:“家父原说亲替我取字,偏十四年前往南方访友,一去不回,偏我只信他尚在人世。”
贾赦头一回听说此事,亦知“安慰”一事实在无意义,只说:“如此,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齐周点头,乃翻回来说正题:“恐怕乐善郡王委实全套做戏,他那异姓王位怕是设法露给圣人了。先使南安郡王父子来了一出,又许你异姓王位,被东家驳了方宣扬得世人皆知。只怕信的比不信的多。”
贾赦道:“我没惹他啊。南安世子先惹的我,我才出了馊主意换下章石鹿。”
齐周思忖道:“东家与圣人出的主意想是他不知道,交予浩之的练兵之法想也不曾泄漏出去。不然上位者必欲结交东家。”
贾赦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故此乐善郡王出手之前,必然不知东家之才、必然已知东家决计不肯背离圣人、东家必然有某处将他得罪狠了。”齐周缓缓说。
贾赦琢磨了半日:“第二条他不该知道,因为我不曾说过。第三条委实没有。莫非真是那骗子忽悠他?”
齐周摇头道:“绝非窦氏所为。窦氏如何能知道东家机密?她说了也没人肯信。府里二太太亦不可信。换了周,除非东家或少东家所言,旁人一概不信。只不知何人这般巧,倒是个人物。”
贾赦干脆挥挥手:“既如此,暂不管他。”话头一转,“小齐你看圣人信任姜文吧。”
齐周笑道:“怎么你要坑他不成?”
“且鉴赏鉴赏这幅从前朝传下来的龙脉图如何?”乃递上一副卷轴,嘴角咧上耳朵根。“我可费了老半天力气连夜寻出来的。”
齐周缓缓打开,不禁哑然失笑。赞道:“委实大胆,然或可一试。”
这日上午,荣国府又出热闹了。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身着官袍,领着一群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下人,护送一只大红箱子打正门抬出来,一路放着炮直奔皇城,身后尾随闲人无数。
到了皇城门口,贾赦笑向兵士道:“这位兄弟辛苦!烦劳通报一声,就说贾赦有一卷轴,欲呈圣人一览。”
那兵士很是上道,忙客气两句,转身通报去了。
不一会子,戴权亲出来相迎。
贾赦笑道:“有劳戴公公。此物只求呈圣人御览。”言罢将身后四个小厮抬着的大红箱子打开。里头搁着一只极精致的紫檀木架子,架子上托了一支极古朴的卷轴,乃双手恭敬捧起,缓缓转身交与戴权。
戴权忙双手恭敬接了,道:“贾大人,请于此稍后。”
贾赦点头称是。
戴权自捧了卷轴入宫,绝不敢交旁人手,一路双手举着送入殿中。
恰圣人问姜文:“你不是此事说子虚乌有?”
姜文笑道:“圣人明鉴,哪有这样进宝的。臣不用看也知道绝非前朝龙脉图。以贾恩侯之狡,若当真是件宝物,他必宣扬一路使无人不知宝物之名。”
戴权乃捧卷轴入内,送于圣人跟前。
圣人站起来,单手接过,解了上头系着的红绸,缓缓拉开——
好卷轴、好宣纸、好画。
画笔极简洁极传神,乃一谄媚笑脸。
下书一行大字:烦劳帮着圆个场,拜托了,万岁万万岁。
圣人拿着看了半日,面无喜怒,递予姜文。
姜文接在手中只看了一眼,顾不得殿前失仪整个笑栽。
圣人原还忍着,见他一笑也忍不住了,君臣二人足笑了小一刻钟。圣人指着那画轴道:“朕须好生收着!留与后世子孙。”又说,“太便宜这厮了,让他附个寻宝折子来。”言罢又笑。直至此时,他方彻底放下心来。
戴权虽不知那卷轴里头是什么,贾赦得了圣人欢心是知道的。忙笑着亲出去传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