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笑了笑,拿起两张饼子走到门外,按照孩子们的数量,掰成差不多大小的小块,一人给了一块。
小孩儿们大喜而散,吕函却跟了出来,神情有些不快。
“咳咳,我把萧好胡和他的重要手下都杀了。”郭宁道。
“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吕函低着头说。
“也没什么危险,那厮不是我的对手。”郭宁哈哈笑了两声。
他的下颌有处干燥皲裂的小伤口,约莫是喝了热汤的缘故,有些发痒,抬手一挠,密集的胡茬发出沙沙响声:“娃儿们都很饿了,再去取些食物,让大家吃饱吧。就在今日明日,渥城县里的徒单刺史,和新桥营俞氏,都会派人来送礼拜问。到那时候,吃穿用度就不用担心了!”
“送礼?徒单刺史和新桥营俞氏,怎就会来送礼?”汪世显的耳朵很灵。他捧着木碗出来,连声问道。
郭宁反问:“我记得安州这里,是在去年十月末,得到朝廷提升本地军辖兼巡捕使为都指挥使,设立都军司的命令。世显兄有没有想过,徒单刺史为什么到现在还未能组建安州都军司?他又为什么如此看重萧好胡?萧好胡在扫荡诸多溃军以后,又为什么立即召唤新桥营俞氏来见?”
不是说礼物么?怎么又提起这些?
郭六郎你真的变了啊,说话都不似常人了。
一连串的问题,简直要把汪世显打个趔趄:“咳咳……六郎,还是你来说说,我听着。”
“徒单航是中都贵胄子弟,族中皇亲国戚、重臣宿将无数。他本人也是有名的后起之秀,虽然外任,却有雄心。我想,他谋求顺天军节度使的意图,世显兄一定也是知道的。这等人物,身为本州刺史,却不能搜集兵马壮丁为一都军司,原因无非是地方大族的掣肘。”
“便是俞氏为首,新桥营附近那几家了!”
“没错!”郭宁侃侃而谈:“徒单刺史满心想要于沙场立功,报效朝廷。可过去两年里,安州的户口已经少了四成,壮丁数量已经去了六成,地方困弊至极,民心早已动荡。安州本地的大族大姓们,谁还愿意把儿郎们遣到沙场送死?他们自然会竭尽全力,百般阻挠。所以徒单航才打起了安州境内溃兵的主意。”
说到这里,郭宁嗤笑一声:“萧好胡这厮,可没什么好名声。徒单航为何还要用他?只不过想藉着这条疯狗,去咬一咬地方宗族罢了!而萧好胡也是卖力,他一旦扫荡诸军,立刻就集合人手,威慑俞氏等族……”
“可萧好胡被六郎你杀了啊?”
“萧好胡一死,高阳关那边的奚军数百人必然大乱,徒单刺史则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控制奚军。在这个过程中,我郭六郎有时候是徒单航用来威吓奚军的工具,有时候则是他允诺奚军报仇雪恨的目标,也有可能某个时候,成为徒单航下一个都军司的主官……官场权术无非如此,但前提是,我最好能在馈军河这里,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妄动,以免局势再生变数。”
“嘶……”汪世显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俞家庄那边?”
“安州地方的射粮军、牢城军,历经连年抽调,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所以徒单航只是一个空头州将,俞氏等族遂能阳奉阴违。如果徒单航手底下有了三百如狼似虎的奚军为凭,你说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他有了一个都军司,想继续征兵,再设一个都军司,行不行?他想催一催地方上纳粮完税的进度,行不行?他想通括户籍,看看地方大族名下驱口的来历和数量,行不行?”
“他本有朝廷官员的位分,手中再具实力,自然是行的。”
“那么,俞家庄那边,只要有一个聪明人在,就不会容许徒单航能安稳控制奚军。总得找个机会,让奚军分崩离析了才好。那么,奚军的天敌是谁?”
“呃……”
汪世显待要回答,拿了饼子出去快活大嚼的孩子们,呼啦啦又跑了过来。
为首的还是吕枢。
“有一队人过来。他们带着很多箱笼,还有马。我让他们在外头等着!他们说,有六郎你的信!“吕枢喘着粗气说完,递给郭宁一份书信。
打开一看,上头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文字。郭宁不耐烦看那些客套,直接转到最后,上头说道:“非不欲诣阙廷展辞,少叙悃愊,以庶务繁忙,不克如愿,谨遣宅老充代辞使副,有些少礼物,具于别幅,谨奉书恭启。”
文章最后,署名正是徒单航,还附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花押。
“此君倒是一手好字。”郭宁道。
“礼物呢?有些什么礼物?”汪世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