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三嫂的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偏她竟能坚持着不答。
李云叹了口气。
李云今日来访,身边只带了几个老卒,要抖威风,真的不够;录事司又不是敌对的机构气。
但他数年来东奔西走,从大周的东北内地到宋国的零丁洋面上,不知道发出命令杀了多少人,各种官员、海寇、蛮夷乃至不得不灭口的无辜之人都有。说得过分点,他也算得两手沾满鲜血了。
此刻李云带怒而来,森森寒意十足,配合着重臣的官威……别说一个牙人,便是一百个牙人捆在一起,也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施三嫂既然顶得住,归属录事司的身份便已经敲定到十足十了。
那么,若她真不老实交待……
李云拍了拍手。
小巷外头,忽然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随即数十人猛冲进来。
此前有些探子隐在巷头巷尾,偷偷觑看李云,见这数十人来的猛恶,连忙闪出来阻止。却不料那数十人当场拔刀,刀光霍霍,瞬间就把巷子边缘一整片全堵住了,探子们谁敢乱动?
数十人里,又分出一半,站到李云身后,对着施三嫂虎视眈眈。看他们的模样,一个个脚踩着木屐,个子非常矮小,仿佛未成年的孩童,但身上全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数十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叫人浑身发冷。他们的目光更是叫人有些害怕,这是杀过人的人,而且是像野兽一样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
李云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些:
“今年以来,我大周的海上贸易,和日本打的交道不少。那日本国内,有权臣北条义时掌控军政,引起王族不满。年初的时候,日本国的王族有号称后鸟羽上皇者,连同顺德上皇、土御门上皇等人起兵讨伐北条义时,随即便遭扫平。参与讨伐北条义时的上万武士,领地皆遭没收,不得不大量逃亡海上,或为海寇,或为海商的护卫,也有一批,在为我效力。”
施三嫂颤声道:“李郎中,老婆子我不懂这些啊……你,你说这些做甚?”
李云往后退开半步:“录事司和左右司,都是为皇帝奔走的亲近之人,彼此本不该有抵牾。不过,我既然被你们催动着,要卷入三岔口那边的糟烂事,调查的过程中难免有些脾气,难免有些误会。施三嫂,你现在,就是那个误会了!”
他往后再退两步,向那些凶神恶煞的矮子刀手点了点头。
刀光直迫眼前,寒气侵入肌肤,施三婶眼泪鼻涕全都迸出,裤裆也觉一热。她终于连声大叫:“我是录事司的人没错!此番不是有意欺瞒李郎中,是不得不如此!事关机密,本不能泄露半分的!李郎中,老婆子我手段是蠢了些,却也是为了你好!我是想和李郎中攀些交情,才这么做的!”
“哈?”
李云怒极反笑:“你这个婆子多大的脸面?竟敢说,为了我好?竟也敢和我攀交情?”
他折返回刀丛中,眯眼看着施三嫂:“说罢,你知道些什么?”
施三嫂跪坐在地,嗓子都哑了:“李郎中,这事情非同小可……你看周围好些人都看着呢,先让他们退开,成不成?”
这时候还想拖延?录事司用的人,挺忠心啊?李云心里暗骂了几句,示意日本刀客们将闲杂人等赶开,冷冷道:“你说就是了!”
施三嫂咬了咬牙:“那我说了?”
“说!”
“牵扯进三岔口那边拖延漕粮转运的人,和最近一个月里,清州会川的粮运延误、通州官仓的军械发运延误,都有密切关联。我们也是这几天里,刚拿到些确切消息,进而断定了此人的身份。”
“这人是谁?”李云追问。
“……是令兄。”
这三个字入耳,本来笃定的李云大惊失色:“什么?”
在李云身后,老卒商七等人张嘴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云和施三嫂说话的这个巷子角落,被两道高墙夹着。其中一道高墙后头,贴着高墙阴影站着的,正是录事司的首领徐瑨。
徐瑨松了口气。
他用极低的声音对旁人道:“总算把这个烫手山芋端到李云手里了……施三嫂这个主意好,前后过程全没破绽!她有功劳,事后要重赏!”
旁人问道:“那么,我们还继续查么?”
“废话,有李云顶在前头,我们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