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时候,肖帆从后视镜里留神看这传说中江|青式的老太太的情形。
其实景妈一点也不像快七十岁的老太太,倒像是五十多的中老年妇女。在肖帆的印象里,奔七的老太太就该是他在社区广场里常见的那种腰上扎红绸扭秧歌的老大妈的模样,可是,景妈这派头,看着就能叫人明白非富即贵。
不太长的头发全染成黑色,一丝不苟地梳理着,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职业套装,半高跟的小牛皮皮鞋上一尘不染,看着不像是走亲访友,倒像是新闻联播里跟着出访外国的国家领导人的夫人的派头。
倒是景爸看起来比较爽朗,在车上和景瑞明说着话,逗着琪琪,时不时地“哈哈”笑上两声。
景妈妈就貌似随意地浏览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冒出一句话:“明明,都说你们这里是西南最好的城市,我看着也不过如此嘛 ,一点也不大气,和北京比差远了,也不知道当初你为啥非要留在这里。”
景瑞明干笑了两声,说:“哪个城市也不能随便和北京比啊,要不怎么说‘北京的首都,首都的北京’呢?”
后面的那句“北京的首都,首都的北京”其实是景瑞明的侄儿,就是前次来过的小峰,在上幼儿园时闹的笑话,老师教的儿童诗里有一句“首都的北京”,结果小峰老是念成“北京的首都”,在景家传为笑谈,一直流传至今。
果然,景爸听了就呵呵笑,说:“小峰就是个不爱读书的,打小就能看得出来。”
景瑞明趁机岔开了话题,问起小峰那一次事情后怎么样了,以及二哥上任副市长后的情形之类的,叫二老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到家都没有冷场也没冒出什么对肖帆不利的话来。
到了家里。
景瑞明是出门前就把空调开好了的,所以,景爸景妈一进屋内,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这屋子里面还蛮凉快的嘛。”
因为是第一次来,景爸景妈就随着景瑞明和肖帆的向导上上下下地参观了一下他们的房子,虽然不能和家里老大老二的房子相比,但是,也算是过得去了,而且,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欧式的露台花园十分别致,最角落里修着一个半圆形的鱼池和带喷泉流水的假山,配着旁边的几竿青竹和似锦繁花,鼻翼飘来月桂和兰花的宜人香气,叫人顿觉暑热尽消。
景爸爸表扬说:“嗯,还不错嘛,你们俩个算是会收拾的。这屋子,你们一家三口住着,也尽够了。”
景妈妈的眼睛瞟了一眼肖帆,问:“看你们没有请佣人啊,那这屋子平时都是谁在打扫呢?”
因为事前景瑞明交代过肖帆,没事儿别往老太太跟前凑,她说的话,只要不是提名道姓要你回答都尽量装作没听见或是没听懂,只有在非常有把握的情况上才开口,加上老太太刚才这句话到底有啥内涵,肖帆也没太明白,便不理会老太太这一眼,装聋作哑。
景瑞明接口了,却是含糊其辞地说:“佣人没请,可是,我们请了保洁公司一周来一次,做彻底打扫,平时嘛,就随便弄弄,谁闲着谁打扫,就当锻炼身体了。”
景妈便惊声说:“什么!明明,你上班、开公司,忙成那样,怎么回家还不好好休息,还要干家务活呢?”
肖帆弄懂了,顿时脸上带出三分不以为然、三分不悦,还有三分忍耐的表情来,抿着嘴一言不发。
景瑞明说:“妈,你说什么呢?家里的事情当然是大家一起做。肖帆工作也忙,不过,家里的活儿他没少做。”
景妈妈这才满意了,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肖帆,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忍,终于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肖帆本来不想理她,奈何想着景瑞明的处境也难,便硬梆梆地回答说:“我做销售的。”
景瑞明忙给他脸上贴金,说:“肖帆在我们这里一家综合性大企业做到中层了,和妈您退休前差不多。”
景妈撇嘴说:“那绝对不是我们那时候一样的国营大企业,明明,我跟你说,我们单位有些人,清华毕业的,临到退休还没混上科长的多了去了。”
景瑞明说:“是是是,妈您最能干。还有,您能不能不叫我‘明明’啊?您老这么‘明明’、‘明明’地叫,弄得我有种还在上小学几年级的错觉,浑然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五岁孩子的爹了哈哈哈。”
景爸也笑了,说:“可不是吗?俗话说得好,‘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也老了。”
肖帆对景爸颇有好感,此时便不失时机地接了一句嘴,“哪里,伯父您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景爸乐了,说:“还不老?都七十了。”
肖帆很笨拙地说:“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也许是您保养得当。”
景妈一听不乐意了,比起人家夸她家老头子年轻,她更喜欢自己被人夸奖年轻,见肖帆只夸老头子却对自己视若无睹,心里搓火,说:“看不出来,还真会说话啊。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了,还年轻呢?”
景瑞明赶紧说:“面上年不年轻是次要的,关键是心态要年轻。老年人的心里健康很重要。哎,咱们别光说话呀,差不多中午了,现在出去吃午饭吧。”
景妈妈气不顺,又开始造了,说:“啊?怎么还要出去吃午饭呢?哎哟,这大上午地赶飞机来,怎么都不给我们准备点热饭热菜呢?”当然这话又是在说肖帆,买菜做饭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