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先前还能用药强装,现在却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
许是清楚自己大限将至,为了自己大行后朝堂的安稳考虑,今上在一日之中难得清醒时光里召见了好几位大臣,当着他们的面传下圣旨,立忠敦亲王姬汶为太子。
当然,因为今上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举行册封典礼,姬汶不过是在大朝的时候下跪接了旨,又对着空荡荡的龙椅叩首谢了君恩,便成为了本朝的第二位太子。
满朝文武一开始都以为以今上的身体状况只会通过遗诏宣布皇权的归属,忠敦亲王也就顶多赢面大点,板上钉钉什么的还谈不上。谁知道今上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草草的一纸诏书就立了太子,半点不顾忌立太子要由君主亲自祭天祭祖的规定。
不过不管他们想没想到,姬汶也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按例太子是要住在东宫的,只是姬汶这太子当得仓促,宫里再加紧也只能先将毓庆宫收拾了几间宫室出来让太子先住下,太子的家眷什么的还是暂且留在王府。
林琛便打趣他:“太子殿下一人独居深宫,只怕是寂寞孤独的紧。中宫还不赶紧给您再送上几个标志的女官伺候着?”
他如今进了东宫詹事府,也有时常进宫的机会。
姬汶瞪他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烦躁道:“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偏生坤宁宫那位还不消停,整日的想往我身边塞人,动作大的都不像是她了。”
“就快要皇后变太后了,她心急些也是有的。中宫好歹是庄家的女儿,又稳坐中宫这些年,心机手腕是断断轻忽不得的。”林琛轻轻给他揉捏有些发僵的肩颈,柔声低劝道。
对于庄皇后的手段,姬汶只怕比林琛更清楚些。一个无子的女人还能稳坐后位这些年,虽然也有家族的助力在里面,可庄皇后本人也是极为不好惹的。
养母子两个早些年的时候便已经联手,可是如今胜利就到眼前了,姬汶却担心了起来:“现下今上还在呢,她都迫不及待的又要插手我的后院了,只怕等到时候后招更多。借庄家的势来压我一头的想法她也不是没有,幸好庄家还有淑懿姑母和庄游两个明白人,不然我还要转头收拾庄家。”
庄家和庄皇后这些年为姬汶出了不少力气,他若是转头就对付起了这样的大功臣,难免会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不过现在看来,虽然庄皇后雄心勃勃的想做个能降服新君的太后,但是庄家的掌权者却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林琛便笑道:“家师最是淡泊名利之人,日后也没有出仕的想法,长公主殿下历经两朝,也最是通透的。你这些担心尽可不必。”
庄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还尚了一位公主,现下更是有一份现成的从龙之功,几十年的富贵已是无忧。淑懿长公主是亲眼见过当初权倾一时的外戚郑家的败落的,她当然不会听从庄皇后的怂恿,让庄府走上郑家的老路子。
姬汶也是看在这一位通情达理的姑母的份上,对于庄皇后的一些小动作也是能忍则忍。若是庄皇后能够明白过来不再兴风作浪,他也很愿意给她作为嫡母的尊重。
林琛清楚他的心思,因为业师庄游的原因他也很愿意给庄家多说些好话,可是若那位皇后娘娘还是这般作妖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而且他总不能为了庄家而让姬汶寒心吧……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利益纠葛第一次这样赤裸裸地被摆到两人面前,一时之间气氛难免低沉了下去。
姬汶见他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以后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两人能一直处理好。沉默了半晌,还是他先起头岔开话题:“听闻你家大姑娘已经定了亲,却不知道这日子定下了没有?若是就在这两月,倒不妨赶紧将婚事办了,免得耽搁了。”
今上眼见着是撑不了多久了的,三年国丧期间若是有什么变数耽误了姑娘家的婚事可就不美了。
林琛却道:“她年纪还小,家里也想着多留她几年,再者章家的小子也想着先挣出个功名了在迎亲,面上也好看。况且等到那时候,舍妹说不定还能混个圣上赐婚呢。”
可怜章君素原来还算林琛的半个国子监同窗,现在却成了“那小子”了。而他口中的“圣上”,自然指的是登基后的姬汶了。
姬汶直到他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挺重视的,也没多想,只是笑道:“那便承你吉言,若真有那一日,便是给你家姑娘一个爵位也是使得的。”
两人默契地避过的将庄皇后的事情放到一边,只谈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林琛出宫后没有坐上林府的马车,而是径自骑马去了庄游的府上。姬汶听到下面人的回报,正在翻看奏折的动作不免一顿,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一句好生护卫林大爷周全。
庄游淡出朝堂已久,回了京城也只是独居一府,来往的也多是些文人雅士,就算今上再三表示有启用他的心思,庄游也只是推辞不受。
庄游也没办法,毕竟庄家已经是烈火烹油,今上既要用庄家,又不得不防着庄家,为了不给家族添祸,他作为庄家这一代出身最为煊赫的子弟注定不能在仕途上大展宏图。
但是在仕途上无所作为并不意味着庄游在家族里说不上话,相反的是庄游在家族中分量极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做长公主的娘和做皇后的姑母,还与他本人博闻强识又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