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侥闻言,上前强行将他头抬起,用黑布将他的脸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珠,并勒住他下巴,使得他正脸对着永嘉。。
永嘉帝凝视着他,说话如他此刻的眼神一般沉缓,“十九,睁开眼来。”
他眼皮微微一颤,似在犹豫,最后,还是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竟似拨开泥污,黑曜石破泥而出般夺目,那一身褴褛,竟掩不了他质本光华,反衬得他这双眸子,愈加凝辉深沉。
她指尖微微一颤。
“逐儿,你说你曾看到过黑衣人的眼睛,有几分熟识,再看看,可与眼前这双相似?”永嘉帝一开口说话,之前的阴沉之气反倒是没了,恰如和她闲话家常一般。
只是,她听在耳里,却更加惊悚。
一只盛怒的虎倒并非最可怕的,因为你知道他已处于攻击之时,自己自然也全身戒备,怕的是微笑的虎,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出招,且出的还是最狠的一招。
眼前这两人,究竟谁是虎?
她双目看向了卓侥的手腕,听见自己犹豫的声音,“皇上……当时逐儿害怕,只一刹那觉得眼熟,当真要辨认,却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凭感觉……”
她不敢说得太笃定,否则,永嘉帝反而会不信吧?
“那就凭感觉!”永嘉帝语气突然一变,令人心中一惊。
正震得上官花逐心中回声隆隆之际,他又呵呵一笑,“十九弟的眼睛,是出了名的让人过目不忘……逐儿,若看得不清楚,不妨上前去看看……”
“……”她稍加思索,起立,往前走至他面前。
初时,她双眼亦低垂,直至无法再前走,她屏住了呼吸,不让那些血腥味钻进她鼻子里……
而后,抬眸。
与他曜石般光芒一触,那其中的沉稳,倒是让她倒退两步。
这两个姓祖之人,都有太深的城府,她一点也弄不明白他们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若她在他眼中看到恨抑或怨,她会心中快意,甚至会大笑出来;
若她看到悲或伤,她亦会有得逞的欢喜……
然而,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片平静的深水,微澜不起……
她无端地,心中竟然一慌。
因这一慌,她迅速转身,坚定而响亮的声音响起,“皇上!应是这双!就是这双眼睛!如果逐儿不曾记错的话!”
“嗯……”永嘉帝缓缓应道,“十九,你还不肯说话吗?”
上官花逐眼前一直闪烁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听得此话,始明白,原来之前,他一个字也不曾说过,难怪,永嘉帝的朱笔什么也没记下……
而那个人的声音,终于自她身后传来,“回皇上,要臣说什么?”
永嘉帝略沉吟,“十九,那日逐儿看见的人是不是你?”
短暂的沉默……
“是……”
上官花逐大惊,双手在袖内微微颤抖,他承认了?这么容易承认?为什么要承认?那分明是她胡说的!
永嘉帝看着他,眸子暗流涌动,“刺杀是你干的?”
依然是短暂的沉默,而后便是他的一声“是”……
上官花逐已然十分震惊,甚至有那么一瞬混乱,难道刺杀真是他干的?
而永嘉帝终于龙颜震怒,一掌拍在桌上,“为何?!”
祖云卿再一次陷入缄默,且无论永嘉帝如何问,都不再回答了……
“卓侥!用刑!”一声令下。
烧红的炭火内,烙铁也已烫得绯红……
卓侥举起其中一只,朝祖云卿走去。
永嘉帝却忽道,“慢。”
一股寒意莫名自脚底升起,即便卓侥举着那只红得几近透明的烙铁就在身侧,也无法除去。
永嘉帝的声音,却让人愈加寒冷,“逐儿,那日要杀你的人就在这里,朕给你个机会报仇。卓侥,把烙铁交给逐儿!”
“……”她呆若木鸡。
卓侥已然将烙铁伸到了她面前,凝视着通红的铁皮,她仿似能感觉这烙铁烫在自己皮肤上发出的滋滋声。
她强笑,全身发抖,“皇上……这……”
“逐儿,拿起来!”永嘉帝的声音穿透一切,直击在她心头。
烙铁热烘烘的在她面前,她有些眩晕,好容易站稳,握住了烙铁,手,始终在发抖。
她知道,她不能退却,永嘉帝在看着她。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她双手握住了,可是却依然在抖,而且抖得愈加厉害。
再次返身,一步一步,朝被绑缚之人走去。
眼前已无其它,只有一片通红,烙铁烧出来的通红,所有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将在这通红里化作灰烬了吧……
她来到他面前。
眼前亦没有他的脸,只有透明的铁红里,褴褛的衣襟,纵横的鞭痕……
她闭上眼,浑浑噩噩,只听见“嗤拉”一声响起……
而后,便闻到皮肉焦糊的气味……
那气味如此恶心,钻入她鼻子,一直钻入她身体里,在她身体里翻腾、融合,突然之间,所有的不适,尽数涌上喉咙……
她实在无法忍受,将烙铁一扔,捂住嘴拔腿就往外跑。
“逐儿!”永嘉帝叫住了她。
她不敢再走,又忍耐不住,只能不转身,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将晚膳所用之物尽数吐了出来。
永嘉帝却已离座,走至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