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上一世的家,比起地址,他脑海里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一个坐标。
那是从七八岁时白琮西就反复灌输给白翊的概念,除了常规住址,他还一遍一遍要求白翊记下坐标。那时,年幼的白翊完全不理解这一组数字的含义,而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了那个男人当初的用意。
——正因为白琮西知道病毒会爆发,末世即将降临,到时国家界限会变得模糊,城市被毁灭,街道、住宅都将不复存在。随着时间迁移,人类甚至可能不会沿用它们过去的名字,而只有坐标是地球上无法改变的一个定点。
“你怎么忽然想要回去?”希尔维森问到。
“反正也想不起来去哪儿,或者你有更好的提议?”见希尔维森摇头,白翊心不在焉地抓着lucky脖颈的绒毛,淡淡道:“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倒是不想,不过也没想过没机会再回去。”
“d病毒爆发早期我和现在身份差不多,还是华*事大学的硕士在读,说白了只懂理论不会杀人。”白翊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那时候所有国家一致对外公布的只有陨石‘塞纳’偏离轨道撞击地球,是宇宙千万分之一的意外,但是我父母在撞击第二天就被紧急调走,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事情并远没有报道那么简单。”
“潮汐、季风、鸟类迁徙……d病毒从为人所知到蔓延至世界各地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随后联盟结成,又过了没多久我和同届的几个学生被从电子实验室抓出来,一人手里塞了一把枪——”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希尔维森,讽刺地扬了扬嘴角,“电脑里的论文刚写了开头,我就提前毕业了。”
“接下来呢?”
其实这时候希尔维森即使不插话白翊也会继续说下去,一个经历过死亡与重生的人,前一世所有的记忆在而今都变为一种禁忌,倘若这时开口就必定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如果不是血族拥有读取思维的能力,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做不到欺骗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白翊,纵然是少将本人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接下来……”白翊重复了一遍,忽然轻笑出声,说:“我们被分散到不同地区去执行绞杀任务,硕士毕业一挂衔就是上尉,军衔就是责任,可是联盟让没有实战经验的学生带队,你觉得结果能怎么样?”
希尔维森没有说话,白翊深吸口气后,说:“一星期后死了一半,又过了一个月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在入队第二天接收到一封加密邮件,上面提到丧化生物的弱点是大脑和脊椎神经——”
“当时所有消息都要求高度保密,特战队员的通讯网被监视得密不透风,我根本无法联系到任何人,只能小队内部共享,所以我的队伤亡率很低……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发给我的。”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尾音都微微发颤。
希尔维森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唤道:“bye……”
“我的母亲是比他更加优秀的科学家,从我记事以来就很少回来,可以说我童年到少年时期都是在父亲地抚养下长大的……”白翊靠在椅背上,双唇抿紧,眼睫轻轻颤抖,过了很久他才说:“他构筑了我的整个世界,现在他告诉我是他亲手参与了毁灭世界,这样的事实——我不能接受……”
天边最后一缕光亮寂灭,世界沉睡,静置四百年的自然界恢复了最初的澄澈,漫天的星辰光辉投入大海,随着潮汐荡漾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一个专心驾驶,一个闭目假寐。
飞行器沿着智能导航设定出的航线行驶,航线尽头是fathe于四百多年前根植在白翊记忆深处的一个点,而那个男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大约两小时后飞抵目的地,夜幕下的京北市恍若沉尸多年剩下的枯骨,曾经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如今变得腐朽不堪。
希尔维森并没说话,白翊却像有所感应似的睁开眼睛,手掌撑在舷窗向下望去。星光映出鬼影绰绰的街道,那些人从变为丧尸那一刻起就注定永无休止地游荡下去。季风带来的种子在钢筋水泥间破土而出,城市混合着杂乱无章的植被,看上去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悲凉感。
调整操纵杆,飞行器俯冲改为低空飞行,地面的建筑和丧尸变得清晰起来,希尔维森问道:“你还认识么?”
“怎么可能不认识,算起来其实只有两年多没回来,”他故意刨去了意识沉睡的四百年,只算了死亡之前和重生之后的这段时间,白翊笑着说:“你现在放我下去,我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家。”
“那我们找个地方降落,你闭眼带路,我替你杀丧尸。”希尔维森再次调整飞行高度。飞行器转换机动模式,向后的推力改为垂直向上的缓冲,在一处相对平整的草地上缓慢下降。
白翊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我就喜欢你这么浪。
终于,飞行器停稳,草地附近的丧尸听见动静顿时蜂拥着挤过来,撞在合金机体上砰砰作响。
希尔维森解开压在胸前的制动装置,又伸手解开白翊的,然后抽出光剑手柄,推开舱门,他看了一眼一英尺下伸着胳膊朝上够的饥饿丧尸们,回头对白翊说:“我说下来,你就直接闭着眼睛跳下来,抱好lucky。”说完他纵身跳下飞行器。
白翊翻出狗链给lucky捆上,这小东西自由惯了,一看要套链子一边折腾一边叫,白翊被惹烦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