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入天隐涯,十二艺成后云游江河,沉迷释道,遇见阿离也是在那时。师父本不欲我这一带再如前代时杀得两败俱伤,想将阿离推荐给棋叟做弟子。我不愿,强要阿离留下来。”
“因此和夫昂子前辈有了嫌隙?”
“倒也不是,待熟络起来后,师父待阿离便慢慢上了心。”
“所以令师对你们现在这个情况的态度究竟是——?”
“门中的铁律是,只有在门人行刺客之道刺杀世局中关键之人,长辈才能出手管制,其余的只要不偏离本门宗旨,都可周旋。”
——不是很懂你们鬼谷门下。
兰亭鬼客直觉白雪川之所以不正常,不止是因为他天生不正常,他一门都不大正常。
“那夫昂子前辈管不了就不管了?”
白雪川叹道:“有心想管,无力回天。”
兰亭鬼客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道:“贵圈太乱,吾既还了你的人情,是不是今日就能抽身了?”
“兰亭兄刚杀了庄严王,密宗那头找不了我的麻烦,多半要去找你的麻烦。与其日后等着他们来寻仇,何不留下来一把火烧个清净自在?”
人抢你女人,你灭人一国不说,还要拖一圈人下水,你怎么这么能坑呢?
深觉被坑的兰亭鬼客:“白雪川。”
“兰亭兄请吩咐。”
“正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密宗首座还没死呢,你对密宗适可而止。”
“留一线不如斩草除根,正如两国相看两厌已久,分明都恨不能将对方拆吃入腹,还要耗这些麻烦勾心斗角。”
“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去哪儿了?”
“在下未出家。”
行,你坑,我服。
兰亭鬼客本来是想走的,无奈白雪川这次是打定主意把东楚带密宗连锅端,他本身又是玄门中人,这事不见个分晓,回去只怕要被卦祖责罚。
“话虽如此,若非欠你人情,教吾去选,吾不会在你这边助纣,卫皇暴戾,征战是一把好手,治国就算了。吾虽不怕杀业过重,却也讨厌滥杀无辜,你若是想支持卫皇一统天下,吾便撤手。”
“我何曾说过我要放过卫皇?”
“……你这是何意?”
拧眉间,楚宫泽清阁彩玉绣屏外来了一位内监,跪下道:“陛下令奴为白先生带句话——近来要统合朝中势力,至于太上皇那头,无需白先生劳心,只要盯住天慈宫二位神僧的动向便好。”
茶盏上泛起一圈细波,映得持盏人眼中笑意更深了一层。
“我知晓了,你去吧。”
待那内监告退之后,兰亭鬼客道:“飞鸟未尽,良弓便要藏了,果然帝王家无论哪代,都是一个模子里刻的。你让吾上次放过卫将离的事到底是引起殷焱的怀疑了,现在人过了桥,要拿你去当打手,你又有何对策?”
“疑便疑吧,现在如履薄冰的可不是你我。”说着,白雪川起身道:“许久不见,我去会一会佛子温仪。”
“会佛子温仪做甚?”
“佛子温仪惯会在人面前搬弄是非,可不能让阿离被这神棍骗了去。”
……
宫中现在情形微妙,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生人面孔,宫人们互相见了,都噤若寒蝉,便是平日里最狗仗人势的刁奴,此时也都夹起了尾巴。
白雪川在这宫里仍是以佛学大家的身份,是以一路并无人相阻,待到了天慈宫,门前的女官也是恭敬有加。
“太后在西苑听戏,还先生请先去讲经堂稍事休息。”
“佛子可也在?”
“在,先生请。”
讲经堂里为求清净,有大师们讲禅时,并无什么人伺候,是以也没有什么杂音。
白雪川刚迈进去时,见堂内空无一人,未待出声,便见堂内禅烟微动,白雪川立时反应,稍退半步时,恰巧避过侧边袭来一掌。
虽然这一掌拍得又急又猛,却未带杀气,白雪川便顺手接下了,抓住对方的手腕带着一折一锁,绕了一个圈,怀里硬生生挨了一肘,方才停下。
“这么生气,我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没惹,师父惹了。”
白雪川略一沉思,松开卫将离,道:“佛子温仪此人最好说些若有若无之事误导他人,你不必过于在意。”
卫将离见他望向后门出,道:“别找了,佛子温仪刚刚掐指一算说再留下恐有血光之灾,早就走了。”
“佛子温仪消灾躲劫的功夫,怕是玄门中也少有人能及。”摇了摇头,伸手摘去卫将离肩上一丝断发,笑问:“他此番与你说了什么,惹得你大动肝火?”
卫将离面无表情道:“他与我说,曾经有那么一群老头子凑在一起商议怎么治你,随后当中两个老头子为争天下,就坑了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咱们师父也在那群老头子里面。”
眼底浮过一抹血腥异色,白雪川道:“浊世论清?”
卫将离点头。
“佛子温仪的说辞,阿离信了吗?”
“怎么可能?说你算计我还差不多,说师父算计我,简直荒唐。”
教养之恩就不说了,当年她在密宗惹了大祸,被两尊密宗法王联手打得险些当场就死了,还是她师父及时赶到,反将那两个法王打得重伤,放言回去若密宗敢动他门下弟子,不止要灭尽密宗苗裔,还要应东楚之邀入世局。
鬼谷门人就是这点可怕,任他杀人放火再狠都抵不过他们搅风搅雨的本事,此言一出,不止密宗这边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