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在白天对我说的话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这把剑……你真的要给我?
——给你?你不是说这是你爹的剑吗?既然是你爹的剑,自然是交由你来保管。
——可是这不是你——
——这是我赢来的?
——……就这么给我,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这可是一把难得的神剑。
——如果这把神剑能为我所用,我才不会给你呢!我现在不是不能用它吗,与其放着在我这里生灰,还不如物归原主。
——……可是,我也拔不出来啊。
——你傻啊你?我说的是物归原主,又不是给你!这把剑的原主人是你?
——云霄!
——干嘛?这么喜欢叫我的名字,喜欢我啊?
——你——!
——好了,我的大小姐,你就别再纠结了行不?人家是费尽心机地想要抢神剑,你倒好,我把剑给你,你还问东问西,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把它拿出去卖了!好歹还能值三万两呢。
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封魔剑给我,云霄,你……
我伸手,缓缓抚上剑鞘。
可是,好像把剑给我,也没什么用呢。
该说果然不愧是十二神剑之一的封魔剑吗,我不但不能把它拔/出/来,连法术也对它失了效,就连乾坤袋也没有用,装不下它,更别说别有洞天之术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把它维持着原样放在身边。只是虽然它的气息全都被剑鞘给压制住了,但只要有心,还是能看出它的不凡之处的,之前的施睿隐和那个千机山不就是?不然也不会一个花高价买下,一个用来当做镇派之宝了,一直随身带着它也不是个办法。
想到这些,我就烦躁不已,默念了好几遍清心诀也没有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又不够打坐修炼的,只能在榻上翻来覆去,又躺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再也躺不下去了,起身下床,走到书桌边坐下点燃了烛台。
在跃动的烛火中,我坐正了,从一边的镇纸下抽出一张纸,又磨了墨,就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在开头提笔写下了“爹爹亲启”四个字。
写完这四个字后,我反倒有些不知该怎么下笔了,想了想,还是准备从头说起,只是隐去了云霄的事情,说是想趁着门外考评的机会在凡间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反正苍穹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而且门外考评也没有时间限制,我在云州待上个半年也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我就定了定神,提笔写了起来。
爹爹,见信如晤,此番来信,乃是因……云州游历……与九州神界多番不同……一切安好……然,有二事不得不提,一为虎妖洞穴……镇魂诀刻于其上……二为一地方宝阁……叫卖封魔剑……又辗转得知其乃为云州仙门镇派之宝……
我将心中多日来积压的疑惑全都写了上去,镇魂诀和封魔剑自然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不敢怠慢,我没有丝毫隐瞒地在信上一一写清楚讲明白了,只是依旧隐去了云霄的踪影,而等我将要落下最后一句“花朝书”时,我想了又想,踌躇半天,衡量纠结了半天,还是又提笔在后面加了一句:
且,还有一事,望爹爹知晓。魔尊遗子已于十六年前提前出世,姓云名霄,自称愿弃暗投明,跟随女儿游历,正心明德,然,封魔剑被他轻松拔出,且周身魔气时有时无,法力纯净如无物,不仙不魔,实为罕见,不知爹爹可曾——
我笔尖一顿。
最终,我还是打消了写下“不知爹爹可曾听过此人”的念头,落下了“不知爹爹可曾听闻?”这一句。
燃烧到灯芯的噼啪声在黑夜中响起,听起来格外清晰。
望着跃动的烛光,我叹了口气。
云霄他或许没有骗我,但是为谨慎起见,果然还是先问一问爹比较好,毕竟……
毕竟就算我再怎么愿意相信他,有些事,还是不能凭一己之见就决定的。
就比如……为什么身为一个在魔修中摸爬滚打、长大成人的魔尊遗子,却依旧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修仙向善?
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我希望他是那微不足道的几率之一,但也——仅仅是我希望而已。
云霄啊云霄,你……可知我的心事?
对着烛火烤干了墨迹后,我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就走到窗边施法唤来一只青鸟,将信纸在它腿上绑好了,怕这云州彼世的鸟儿找不到去往苍穹山的路,又渡了点灵气给它,这才松开手,让它飞走了。
望着青鸟扑棱棱振翅飞远的背影,我不由得怔怔出了神。
明明有更快和爹沟通的法子的,双镜之术也好,化蝶传书之法也好,甚至我刚才只要把那信纸烧了,爹就能收到我的信,可我却依旧选择了这种最麻烦也最耗时的法子,究其原因,还是……不想知道有关云霄的真相吧。
他对我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假意呢?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
为什么我不能意志再坚定一点呢?哪怕再一点,我都可以不再考虑其它的事,直接把他带到爹面前,明言他想要修仙向善的决心和封魔剑一事,让爹来对他进行评判考核,爹的眼光比我要准多了,这样也就不怕他怀有异心了,可我却——
我无声叹了口气。
还是再赌一把吧,反正那封信最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