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君夜寒为难,此刻屋子里除了君祭酒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为难。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不去看君祭酒,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有关野山遗老的一切,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浮现。
直到此时此刻,大家才发现,野山遗老早已同本尊区分开来,成为一个鲜活的、独立的存在。也是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真切的意识到,那个明明同他们年纪相仿却被他们称呼为叔的男人,消失在了末日剧变里,真的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没心没肺不介意被大家当做替身的野山遗老,是在同狼牙战斗的时候挡在大家前面的可靠天策,是在得到了酒娘点头之后兴奋雀跃得像个孩子的忠犬。
“很难回答吗?只是告诉我是谁,很难?”并不知道君夜寒心里的复杂情绪,更无从得知对方一瞬间想到那许多,君祭酒垂眸看着面前的君夜寒,疑窦丛生。苏醒以来,不论自己有什么问题君夜寒都会一一告知,从不隐瞒自己什么。可是他从未提到过且倾觞之外的天策,甚至连野山遗老这个名字也是今天才从米丽古丽那里听到的。为什么?明明是一直都在保护自己照顾自己坦诚以待的人,会因为一个自己并不记得的人如此犹豫?目光转向其他人,却发现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没人可以回答我吗?”
“野山说过想娶你,你也答应过等战乱结束就在纯阳等他迎娶你。”在君夜寒难以抉择的时候,花谨言忽然开了口,浑不在意一屋子的人都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直视着君祭酒的眼睛,花谨言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因为她不知道得到答案的君祭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终于得到了答案,可君祭酒却突然之间感到了压力。花谨言看着自己的目光太热切,屋子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自己,让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这些目光中都有期待,可她却不知道他们期待着什么。第一次,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过去像是无法越过的山川,横亘在她的面前,令她心生畏惧。因此,君祭酒第一次回避花谨言的目光,沉默。
“之前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什么会答应他。可是现在我有种感觉,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见君祭酒竟然回避自己,花谨言只觉得刚才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君祭酒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却又在期待什么呢?“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想起你曾经答应过一个叫野山遗老的天策,答应在纯阳宫等他去迎娶你。可我希望你别忘了他,因为在你决意去玩儿命的时候他都不曾离开过你,明知你选择的是九死一生的结果,他也陪在你身边。”
看着花谨言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君祭酒分明在对方眼角看到了水光。可是,她不知道,花谨言的眼泪是为了那个叫野山遗老的人,还是为了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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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叶子焉转过身准备睡觉,却看见君夜寒依然保持着自己刚开始洗漱时的姿态坐在床边发呆。稍稍一想,不难猜到自家道长还在为君祭酒和花谨言的对话而纠结。别说君夜寒,叶子焉觉得哪怕是自己也很是感伤,感伤的同时也纠结不已。君祭酒全然不记得她和野山之间的一切,那种毫不作伪的陌生,都让人没法不难过。可是,正如花谨言所说,野山毕竟是在生死之际都不曾离开君祭酒的人,这样深沉的感情,若是君祭酒还记得,又该是何等悲痛?等到将来野山复活,一个像如今的君祭酒那样忘了太多的、新的野山,又叫君祭酒如何去面对?如是两难。
“别想太多了。”走到君夜寒身边,即使叶子焉自己都觉得君祭酒同野山怎样都是两难,几乎看不到完满的可能,却也不忍看着自家道长就这么纠结下去。“如今酒娘不记得,倒也不算完全的坏事。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你以为我在纠结这个?”白了叶子焉一眼,君夜寒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腿——坐得太久有些酸麻,继而站起来洗漱。
“不是这个,你发呆纠结什么呢?”感到意外,叶子焉的目光随着君夜寒的移动而移动。
慢条斯理的把棉布拧干,君夜寒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叶子焉的诧异,自顾自的洗脸。完事儿了,才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将叶子焉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仍是不开口,只是拿下巴朝着叶子焉的床铺抬了抬,等到叶子焉老老实实的摸回他自己的床铺,君夜寒这才慢悠悠的走回自己床边。
坐在自己的床上,叶子焉没来由有些紧张。方才君夜寒打量他的目光太过诡异,诡异得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心里毛毛的。视线追随着君夜寒,叶子焉很想问刚才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也想问那样看着自己是为了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算合适。纠结中,叶子焉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道长干净利落的翻身朝墙,扯过被子盖上了——明显是要睡觉了。终于忍不住,叶子焉支起身。“夜寒?”
听出叶子焉语气里的试探,君夜寒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那眼巴巴的模样险些让他发笑。“明天还要去打劫狼牙的运粮队,睡吧。”
哭笑不得的看着君夜寒再次扭过头去,叶子焉觉得自己心里跟有只猫在挠似的,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