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青登所知,井伊直弼是一个经历相当传奇的奇男子。
他本是彦根藩第13代藩主:井伊直中与侧室诞下的第14子。
排行第14……按理来说,不论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来继承藩主之位。
但世事就是那么难料,排在他前面的13个哥哥要么死了,要么就是送出去给人做养子了,所以排行老十四的他奇迹般地于1846年继任为彦根藩的新藩主。
他刚一上任,便以高明的治政手段、强硬的执政手腕,在藩内举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整顿藩政,令彦根藩的国力大涨,因政绩卓著,那时的井伊直弼成了无数人公认的明君。
在日本国门被西方列强叩开,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后,他临危受命,坐上“大老”之位,执掌这个国家至今。
从一个不受任何人重视的第十四子,一步步成为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经历不可谓不传奇。
除了政治能力高超之外,井伊直弼的其余才能也相当地突出。
他文武双全。
精通居合道,是闻名遐迩的居合道高手,开创了崭新的居合道流派:“新心新流”。
会写和歌、狂言、能乐,精通茶道,乃茶道名人。
简而言之——是个光看他的人生简历,就能感知到他的不凡的奇人。
这个时候,南、北番所“三回”的所有官员都已纷纷到来。
常和“有马组”对立、竞争的“东城组”的诸位也来齐了。
因为今日的考核大会不是什么能马虎对待的会议,所以那个平日里总是邋里邋遢的东城,今日十分难得地将自己收拾得像模像样。
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也干干净净。
只不过他的一举一动仍是龌龊得令人难以直视。
正用力地打着哈欠的他,伸出右手食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抠完耳朵后又将刚抠完耳垢的这根手指伸进鼻孔里挖鼻屎……
站在东城侧后方的西野半阖着双目,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东城一行人发现了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青登等人。
东城嘴一咧,露出一口稍有些发黄的牙齿,随后领着以西野为首的部下们大摇大摆地向着青登他们这边走来。
“贵安,有马大人。”
有马露出微笑,向东城颔首示意:“贵安,东城大人。”
虽说东城是“东城组”的头头,但不论是青登还是马、猪、牛三人,对于这个邋遢的大胖子都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东城其人……说好听点是“做事洒脱”,说难听点就是“做事太打混了”。
自己所负责的事务,都是抱着一种“能交差就行了”的态度去处理,不会少做一件事,但也绝不多做一件事。
对于西野等部下基本是采用着“放养政策”,很少会管理部下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只要别整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部下们的事情他一概不过问。
所以东城几乎没有主动参与过和“有马组”的“功绩争夺”,主要都是他那以西野为首的三名部下在那很积极与“有马组”争夺案子、争夺政绩。
也正因和“有马组”的关系并不紧张、恶劣,东城才能像现在这样自然地和有马打着招呼。
跟有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便见有马将视线一偏,看向一旁的青登。
“橘君。”东城以淡然的口吻,对青登说,“和‘激进攘夷派’战斗时所受的伤,都痊愈了吗?”
“感谢关心。”青登道,“身体早已无任何大碍了。”
“那便好。”东城的嘴咧得更开了一点,“伱当初说你痛改前非了……看样子的的确确是没有在乱说啊。”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再叫你‘呆头登’了啊。”
在东城以平淡的语气夸赞着青登时,站在东城的身后的西野扬起目光,向青登投去复杂的视线。
“东城组”的另外两名同心也同样一脸复杂地看着青登,和西野不同,这俩同心的目光里依稀可见几分嫉妒……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薄井他那白白胖胖的身子,急急忙忙从房外闪现到房内。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很瘦的中年人——此人是南番所的町奉行:厚川忠五郎。
只见这两位“江户市市长”匆忙地奔进房内后,走在最前面的薄井便沉着张脸,肃声道:
“都安静,都安静!井伊大老来了!都快点坐好!坐好!”
薄井话音一落,议事间内众人的神情立即一正。
细碎的谈话声变为了“哗啦啦”的嘈杂脚步声。
薄井领衔着北番所的诸位面对北侧,跪坐在议事间的西面。
厚川则领衔着南番所的诸位跪坐于议事间的东面。
众人皆坐定,议事间变得落针可闻。
这出奇的寂静,没过一会便被一道淡淡的拉门声给打破。
哗啦啦……设于议事间北侧一角的纸拉门被缓缓拉开。
见着此门开了,跪坐在众人最前端的薄井和厚川连忙低首、弓腰、将双手撑在榻榻米上。
坐于二人身后的青登等人连忙紧随其后,向着仍只有一团空气的房间北面低头行礼。
因脑袋垂下,所以青登目前只能看见深绿色的榻榻米。
眼睛虽看不见,但耳朵能听见。
青登听见几道脚步声顺着那扇被拉开的侧门向着议事间内延展而来。
脚步声移动到他们的正对面便停了下来,紧接着转变为了撩开衣裳下摆、屈膝坐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