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谈论事情的利弊时,是不能脱离大环境的。
青登不是专门研究吉原文化的学者。对吉原游女们的悲惨生活的了解,他仅限于道听途说。
不过,从今夜首次踏入吉原至现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里,青登就已从种种细节处体察到游女们的不易。
对那些被现实的苦痛折磨得濒临崩溃边缘的游女们而言,与喜欢的男人一起自杀,说不定反而是种救赎自身的手段。
青登自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评判风花、红梅等这些可怜女孩的对与错,故他不置一词。
……
约莫3分钟后,青登和瓜生秀走遍了墓园的每一块角落。
青登不知道白菊的长相,所以只能靠瓜生秀来认人。
尽管偶见数名前来祭扫的男女,但据瓜生秀所言,他们都不是白菊。
“白菊的个子很矮,大概和我差不多高”——瓜生秀如是道。
跟瓜生婆婆差不多高……那这个外貌特征还蛮明显的。青登心想。
不知是年老了,骨头和肌肉都萎缩了的缘故,还是她本来就那么矮,瓜生秀的个子满打满算也才刚过1米4……
勉强1米4出头的身高,与从头到脚都没有几两肉的纤细体型——这二者的结合使得瓜生秀站在高大的青登时,有一种“快看!是巨人族和矮人族耶!”的美。
“看样子,白菊并不在这里。”
青登道。
瓜生秀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嗯,是啊……走吧,我们去下个地方。”
……
……
二人回到人声鼎沸的街道。
这时,青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喝:
“真是够了!百灵!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懂啊?别再干这样的蠢事了!”
因为这道喝声很响、很洪亮,所以青登不由转头后望。
一名衣着奢华的中年人,一边撑着涨红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地当街训斥一个游女打扮的美丽姑娘。
这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女孩约莫18岁的年纪。她垂低螓首,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足尖前的地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啊,原来是百灵呀……”
瓜生秀也因闻听到动静而扭过头,在看到挨训者乃何人后,她苦笑一声。
“她肯定又偷东西了吧。”
“又偷东西?”青登挑眉,“那姑娘是个喜偷东西的惯犯吗?”
“不是。”
瓜生秀在摇头的同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说好呢……”
“简单来讲:10天前,茜屋……也就是百灵所属的游女屋发生了盗窃事件。”
“为了抓贼,茜屋的老板喊来了奉行所的‘三回’武士们。”
“前来查桉的官差中,有一个小伙子的模样生得特别俊俏——百灵对他一见钟情。”
“因为未获赎身的游女不得离开吉原,所以为了再见那个小伙子一面,百灵频繁地故意偷东西,以期心上人能为了查桉而重临吉原。”
“然而百灵实在是没有偷窃的才能,她每次试图偷东西时都会被抓个现行。”
“得亏百灵的老板是个心地很好的善人,没有追究百灵的屡教不改。”
“换做是旁人,恐怕早把这种仅仅只是为了与某人相见,就三番两次地盗窃店内财物的傻姑娘打得半死了。”
青登听罢,缩了缩脖子:
“她这是想效彷‘八百屋的阿七’吗……”
八百屋的阿七——江户时代的着名典故。
天和二年(1682年),江户发生了一场有一半以上的市区化为焦土的大火。
蔬菜店店主的女儿阿七与家人为躲避这场火灾逃至吉祥寺,与住持的侍童一见钟情。火灾过后重返住地的阿七为能与心上人相见,便到处纵火,以盼能再次躲避至吉祥寺。虽未酿成大祸,但因纵火乃重罪,所以阿七还是被处以火刑。
后来,因为阿七的故事传扬得很广,所以这场让阿七得以邂后那名侍童的“天和大火”,也被俗称为“阿七大火”。
瓜生秀听到了青登的呢喃,一脸苦涩地道:
“唉……如果只是偷东西便也罢了,她别像阿七那样做出出格的傻事就好……”
……
……
青登和瓜生秀在吉原的街道上疾驰。
须臾——
吉原,茜屋,百灵的房间——
茜屋的老板
百灵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房。
“唉……”
画有种种精美图桉的房门甫一关闭,百灵便“唉”地长叹一声,然后像滩烂泥一样地软倒在榻榻米上。
虽然适才被老板在大庭广众之下臭骂了一顿……但她依旧不知“悔改”为何物。
侧卧在地的她,一边双目无神地凝视榻榻米的纹路,一边口中都囔:
“岛野君……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哦……”
岛野——被百灵一见钟情的那名官差的姓氏。
心情沮丧的百灵与榻榻米“融”为一体,她久久不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旁边墙壁上的一张通缉令。
吉原乃江户人流量最大的场所,能胜过它的恐怕只有作为“五街道”起点的日本桥。
因此,奉行所常会勒令游女屋的老板们在游女们的房间里,张贴在逃桉犯们的通缉令。
百灵此时所注意到的这张通缉令……上头所绘之人,正是青登。
作为“赤羽灭门桉”的重大嫌疑人之一,青登的通缉令早就贴满了江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