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沿着平日里早已走惯了的“上班路”,驾轻就熟地驰赴北番所。
北番所毗邻一座名为“吴服桥”的大桥。
故而“吴服桥”常被用作北番所的代称。
约莫15分钟后,吴服桥的古朴桥身映入西野的眼帘。
寒冬并未使这座繁荣的大桥完全失去活力。
那足以容纳8匹马并肩通行的宽敞桥面,依旧是车水马龙。
高车驷马,川流不息。
挑着担子、推着手推车的贩夫走卒奔波往返、来去匆匆,没有因冰凉的北风而放慢自己的步伐。
不知出自哪户人家的武门大小姐,在侍从的陪护下,沿着桥栏踱步、散心,赏看桥下的潺潺流水。
斜刺里窜出4名幼齿孩童,将桥面踩得“冬冬”作响,他们手拿风车等玩具,嬉笑玩闹。
西野行至吴服桥的正中央时,不由顿住脚步。
他手扶桥栏,眼望四周,嘴角于无意识间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每次瞧见这种万民安生乐业、孩童欢蹦乱跳的平和光景时,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定町回同心”一职没有白当,自己一直以来的辛劳、奉献,都是有意义的。
西野将眼前所见的每一景、每一幕尽收眼底,深吸一口气,整理情绪。
正当他准备重新迈足向前时——
“哎呀?这不是西野细治郎吗?”
其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对他而言,分为熟悉的中年男声。
西野转回身,惊讶道:
“薄井大人?”
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子,挺着他那肥硕的肚腩,迈着大摇大摆的八字步,向西野径直走来。
尽管穿着厚实的棉衣,但依旧可见其肚子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行走而一甩一甩的。
来者,正是北番所的现任奉行:薄井忠次郎。
只见薄井的身后跟着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他们都是薄井的随从。
随着薄井及其随从们的上桥,吴服桥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视面子、荣誉如命的武士,最讲究排场。
但凡是拥有一定官位的武士,在出门时基本都是前呼后拥。
以奉行所的与力为例——奉行所的与力可带挟箱持、草履取、枪持等跟随。
所谓的挟箱持,就是专门负责帮与力扛挟箱的。
草履取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拿鞋的。
枪持就是负责端拿充场面用的长枪的。
与力执勤时所携带的挟箱内装有15件衣服:熨斗目麻裃、纹付里付肩衣、马乘裃、野服、带、带缔、脚绊、纹付帷子、白帷子、纹付黑羽织、黑罗纱羽织、白足袋、绀足袋等,以便因应公务、访问、出差及变装等用途。
连区区200石俸禄的与力都能带这么多的随从、这么多的衣服,那就更别提执掌整个北番所、有着3000石俸禄的薄井了。
薄井统共有12个随从,他的衣服、鞋子、替换用的刀剑等物品,塞满了两大箱子。
望着肩担大箱小包、在薄井身后大排长龙的“跟屁虫”们,西野不由皱紧眉头。
对于这种出门时带上这么多随从、物品的行为,西野实在无从欣赏。
带着几大箱的衣服、鞋子,以及那么多百无一用的随从,如何做事?如何办桉?
尽管西野心中不悦,但他也不发作。
薄井怎么说也是他的上官。
身为武士,怎可对上官不敬?
西野连忙舒展眉头,拉扯嘴角,挤出不咸不澹的微笑。
“薄井大人,早上好。”
“呵呵呵,你也早上好。西野君,你今天来得似乎比往日要晚啊,怎么了?是家里出啥事了吗?”
“嗯……算是吧。”
西野苦涩一笑。
长太郎出言不逊、阿禾打飞长太郎的那一幕幕景象,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西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故打了个哈哈,将此话题一语带过。
手头正忙的西野,在与薄井简单地寒暄几句后,便恭声道:
“薄井大人,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请恕在下先行告退了。”
说罢,西野转身欲走。
然而,他才刚跨出一只左脚,便听得西野大喊道:
“西野君,等一下!”
西野闻言,虽感不解,但也只能将迈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
“薄井大人,怎么了?”
“呃……西野君,是这样的……”
薄井一边说,一边抠弄因剃着月代而光洁无比的头皮,视线不自然地四处乱瞟。
“我有项顶重要的事儿要对你说。”
“既然眼下咱俩恰好碰上了,那我就顺便把这事儿跟你说了吧。”
望着薄井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西野的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
“西野君,你上个月不是抓了个qiáng_jiān民女的贼人嘛?”
“嗯,是的,那家伙是团体犯罪,他正被我羁押在审讯室里问讯,以期套出他的其余同伙的藏身地……”
西野的话还没说完,薄井就以不容置喙的强硬口吻打断道:
“不要再审了,快点把他放了。”
瞬间……西野接下来的表情变化,真的发生在一瞬间。
“你说什么?把他放了?为什么?!”
西野的两眉倒竖,双目瞪得犹如牛铃。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所以他的语调不受控制地破音。
“唉……还能为什么……”
薄井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上头有人罩他——就这么简单。”
“上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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