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尽我所能地礼遇橘隆之,不论是露出的表情还是说出的话语,都毫无不妥之处。”
“哪怕是素有敬才、爱才之美誉的周公旦,应该也没法在我的礼数上挑出毛病了。”
“但很可惜……我的话才刚说完,便被橘隆之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唉,他这是何苦呢?何必死忠于腐朽的德川家族呢?”
“在吾等找到并包围橘隆之时,他就只剩两条路可走了。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死。”
“既然他拒绝了唯一的生路,那么不论我再怎么喜欢他,都不能再留他了。”
“为了以示对他的敬重,我决定亲手送他上路。”
“实话讲,当时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橘隆之直到将死之际,竟还能带给我惊喜。”
“纵然身陷必死的绝境,他也没有丧失战斗的勇气。”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毫不踌躇朝我攻来。”
“橘隆之的步法乱得一塌湖涂,一看便知他的武艺不精。”
“可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连步法都踏不好的弱者,却噼出了相当不得了的斩击。”
“既非角度刁钻的攻击,也非出奇制胜的怪招,就只是一记朴实无华的袈裟斩。”
“虽然这已是1年半前的事情了,但当时所见的光景,我仍历历在目。”
“不算强壮的身体、飞速逼近的刀锋、仿佛下一秒就要有火焰从中跳出的眼眸。”
“刃上所缠带的秋风扫落叶、所向皆披靡的气势,使我不禁出现片刻的恍忽。”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失神里,橘隆之的刀砍中了我。”
罗刹抬起左手,拉开衣襟,露出胸膛。
只见他的右锁骨上,横亘着一条数寸长的刀疤。
“这条疤,就是橘隆之给我留下的‘纪念’。”
“老实说,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实力比我弱上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能够砍中我。”
“可能是因为他当时释放出的‘置生死于度外’、‘哪怕是死也要拉你垫背’的凶狠气场,震慑到我了吧。”
“虽然橘隆之的背水一击砍中我了,但这种只能划破肌肤的攻势,连婴儿都杀不了。”
“我本想直接一刀砍飞橘隆之的首级。”
“但橘隆之的那份纵使身与形俱灭,也要战斗到底的康慨气概,着实是令我钦佩不已。”
“因此,我决定给他留个全尸。”
“我给他喂下了非常珍贵的特制毒药。”
“吃下此药后,会在一柱香内出现失声、发高烧、呕吐、腹泻等症状,不出一天就会死亡。”
“只要给橘隆之喂入此药,便不用担心他会吐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也能很快地送他下黄泉,实在是‘助人体面’的绝佳神物。”
说到这,罗刹似有所悟地顿了顿话音。
少顷,他“唉”地长叹一口气。
“纵使到了今日,我依旧在为没能将橘隆之收入麾下而深感遗憾……”
罗刹在说这句话时,两眉耷拉,神情沮丧,面上不见分毫做作之色。
由此可见,他是发自真心地为“错过”橘隆之而感到茫然若失。
“算了,时过境迁,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罗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定格在青登的身上,锐利的视线游走在空中。
“不管是天意如此,还是单纯的运气使然,总之——今日今时今地,我又碰上了姓橘的武士,碰上了非常想收服的男人。”
“橘隆之的儿子……橘青登哟,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加入法诛党,成为吾等的一员吧!”
这样说完,罗刹就像在向同胞寻求握手一样,把掌心朝上的左手伸向面前。
罗刹此言一出,左那子和总司双双露出错愕的表情。
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青登,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罗刹会朝他抛来橄榄枝似的。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法诛党乃何物,我就言简意赅地向你介绍一下吧。”
“吾等的前身,乃曾于60年前的京畿地区大闹过一场的‘法诛组’。”
“不论是前身的‘法诛组’,还是现在的‘法诛党’,我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打倒腐朽的江户幕府!推翻德川家族的暴虐统治!”
左那子和总司再度变了脸色。
总司乃白河藩出身,他们一家乃白河藩的家臣,从没食过江户幕府的俸禄,而她本人也从没接受过什么忠君教育。
千叶家乃纯粹的“武道家族”,受此家风的影响,上至老一辈的千叶定吉,下至这一辈的左那子、千叶重太郎、千叶荣次郎等人,都对“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一心一意地向主君尽忠”的理学教条不甚感冒。
一言以蔽之,二女对江户幕府并无浓厚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在听见罗刹堂而皇之地扬言“打倒江户幕府”后,她们还是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自“黑船来袭”、“樱田门外之变”等事件爆发以来,江户幕府的权威遭受极大的打击,各路野心家蠢蠢欲动,德川家族的处境每况愈下。
但就算这样,截至现在仍无哪个人、哪股势力敢将“打倒江户幕府”、“推翻德川家族”的口号摆在台面上。
哪怕是跟江户幕府有着深切仇恨的长州藩,也不敢如此嚣张。
从日本正式步入封建统治的飞鸟时代(592年-710年)至今,从未有哪个武家政权比江户幕府更长寿。
在德川家族建立全国霸权以前,日本一直动荡不安。
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