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此同时……我亦感到抑郁寡欢,胸口里就像是塞入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贼军、贼军……名为‘贼寇’,可说白了,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帮走头无路的农人。”
“农人是狡猾的。”
“他们会变着法子地藏起粮食、隐匿私田,热衷于占便宜,即使是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小便宜,他们照样乐此不疲。”
“若能占到一点便宜,便会欣喜若狂。”
“假使能得到一点好处,他们甚至不惜去坑害别人。”
“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单纯的。”
“只要还能有一口稀粥喝,只要不会白白饿死,他们就会逆来顺受,绝不可能铤而走险,起兵发难。”
“换言之,今次的这股正朝京都直扑而来的贼军,只不过是一帮穷途末路的可怜人。”
“当然,可怜归可怜,不论是拥有着怎样的身份立场、秉持着如何沉重的缘由,一旦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总归是要偿还的。”
“这股贼军在起兵之后,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人性之恶’发挥得淋漓尽致,走上了不归的歪路,已然是死有余辜。”
“因此,待两军相会之后,我绝不会手软,势必会倾尽吾之所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他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然而……虽然如此,但是……但是……不得不跟一帮被巨大的生存压力给逼上绝路的‘前农人’作战……每思及此,我的心情就会很沉重,亦对漫天神佛愈感愤懑。”
“这些神佛到底有何用?”
“既不能填饱饥肠,也没法使战火消饵。”
“躲在幽深的殿堂里,享受着这么多的供奉,结果却置身事外,坐视生灵涂炭,对百姓们的痛苦不管不顾,这样的混账家伙,何以是神明?何以高高在上?”
“此时此刻,我、你们、新选组的全军将士,都在为平息动乱、使京畿重归太平而四处奔走,而这帮所谓的神明却一如既往地袖手旁观。”
“一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言及此处,青登举头看天,眼望广阔的苍穹,目光深邃。
既像是在眺望渺远的天空,又像是在看着更加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难得来到历史悠久、佛教文化和神道教文化都很兴盛的奈良,若不趁此难得之机,跟神佛‘密切’地交流一番,岂不可惜了?”
“至于所谓的‘触怒神明’以及‘神罚’……姑且不论这些神呀、佛呀,到底存不存在。”
“假设祂们真的存在,并且真的因为被我所说的这些话给激怒,决定对我降下神罚……那这样一来,我可是真的会笑破肚皮的!”
“没法让可怜的老百姓们过上太平安康的生活,却能气急败坏地对一个怒骂祂们的人下狠手——这种事情,光是用嘴巴说出来,就觉得荒诞不已,好笑不已!”
“就算是取走了我的性命,也没法令我心悦诚服。”
“即使是躺进了棺材里,我也会用残破腐朽的声带,尽情地嘲笑祂们:你们就是一帮懦弱的、欺软怕硬的狗杂种!”
“如果祂们确实没法塑造一个尧天舜日之世,那说明我骂对了。”
“如果祂们对我降下神罚了,那更加说明我骂对了!”
比起刚刚在拜殿里的那通豪言,青登新述的这一番话语,已经不是一般的惊世骇俗……
如果说,适才的青登是指着神明的鼻子骂,那么现在的他就是骑在神明的脑袋上拉屎了!
四周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便在这落针可闻的静谧之中,产出第一句话的人,是永仓新八。
“……橘先生,说得好!”
永仓新八用力地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我也早就觉得这些神、那些佛的,都是一帮靠不住的家伙!”
“在山南先生所开设的古史课堂里听讲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古往今来,不论是在哪一个国家,每一个澄清宇内的人,都是像刘邦、朱元璋、德川家康这样的英雄豪杰!从没听过哪个神或哪个佛亲身下凡,拯救受难的民众!”
有了永仓新八的带头后,其余人——主要是“试卫馆派”的伙计们——纷纷发言,其内容全都是对青登的赞扬。
“试卫馆派”基本都是一帮虽不能说是唯物主义者,但对神明普遍缺乏敬畏心的实用主义者。
因此,青登的这一席观点,自然是很合他们的胃口。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认同青登的理念。
“……”
清河八郎紧皱眉头,脸上布满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也不知是懒得与“蛮人”辩论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他的嘴巴在张合了几下后,缓缓地闭紧,不再发一言。
就在这个时候,青登忽地瞥见有一抹靓丽的粉色闯入其视界。
他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这抹粉色,接着定睛一看——停在其指尖的,是一小片的粉色花瓣。
这片美丽的花瓣,顿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大伙儿纷纷扬起目光,向四周望去。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空中忽然多出许许多多的、正在纷纷扬扬地飘零落下的粉色花瓣。
总司呆呆地望着这片美景,而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