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道:“若是落在你身上,你如何面对?”
李承修道:“除过立刻自杀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云初摇摇头道:“你看,这就是你不如徐敬业的地方,当初你阿耶明显要烧死他,且付诸实施了,你见到徐敬业怨恨你阿耶了吗?
没有吧,至少没有流于表面,相反的,他更加孝敬你阿耶了。
我在甘州追杀徐敬业,就在他逃无可逃的时候,他居然翻身从悬崖上跳下去了,继而捡了一条命。
我还听说,当初,他在青海边上劫杀了禄东赞将要出嫁的女儿,还把人家给奸了,最后把裸尸暴露在日月山下。
结果,被论钦陵一路追杀,你阿耶配备给他的亲军损伤殆尽,即便是如此,徐敬业依旧单人独马逃进了沼泽地,论钦陵以为他死定了,结果,徐敬业运气好,被一对牧民夫妇给救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报答那一对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牧人夫妇的吗?”
李承修道:“钱财回报单薄了。”
云初点点头道:“钱财,物资回报那一对善良的牧人夫妇确实单薄了,所以,他就杀了那一对夫妇,抢走了他们的马,驱赶着他们不多的羊群,最后,艰难的回到了长安。
现在,你再考虑一下,觉得徐敬业知晓他不过是一个傀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李承修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初道:“他不做人了吗?”
云初道:“自从他杀了那一对牧人夫妇之后,他就基本上算不得一个人了,现在,你明白我与英公为何会如此苛刻的对待他的原因了吧?
这人为了活命,可以干出任何事情出来,包括让你英公府身死族灭的事情,鉴于此,他这个人就不适宜自己做主,一辈子只能当一个自以为是的傀儡就好了,他如果真正掌权,则是很多人的灾难。”
李承修用了不短的时间,才消化了云初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最后咳嗽一声道:“阿耶希望徐敬业能死于我手,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云初笑道:“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你的手上都不应该沾染自己亲人的血,因为这种事情是人性的一个底线,你若是能对自己亲人下得去手的话,基本上,杀其余人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觉得人还是应该尽量的提高自己的道德底线,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底线,如果你突破了第一层底线,相信我,你以后将不再有任何底线。”
李承修松了一口气道:“我真的不想杀徐敬业,他毕竟是我的亲人,就算他有万般的不好,外人如何对他口诛笔伐,我觉得他可以死,可以是各种死法,唯独不能死在自己亲人手中。”
云初抬手拍拍李承修的肩膀道:“跟英公学兵法可以,唯独不要学英公的铁石心肠,兵家一途如果走到了极致,就是一个冰冷的战争机器,一处极不稳定的祸乱之源。”
李承修道:“道义,在战争中算什么?”
云初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终究是要回归到利益上来,这个世上没有一场战争是有道德的战争,只要战争出现,那就是双方的利益有了极大的冲突……”
一个不断地问,一个不断地回答,不知不觉的,海平面上就升起来了一轮红日,这一轮红日其实仅仅红了片刻,等到离开海面一丈之后,就变成了淡白色的烈日。
李绩站在远处,阻止了其余人等向云初所在的礁石靠近,他看的很清楚,此时此刻,正是云初向李承修传业授道的时刻,而且,看两人互动的模样,应该是颇为相得的。
这一幕也被李治跟武媚这两个想要一大早去看海的人看到了。
李治重重的哼了一声。
武媚才要说话,突然间就闭口不说,呆滞的看着天空。
李治跟着看过去,只见在距离他们十几里远的海面上,有一只巨大的铁鸟划破云雾,身后拖着长长的两道白色雾气,正在天空中笔直的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