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跳着拍手道:“苏家的绸缎庄在东市上,我早就看中几匹蜀锦了,就是最近没钱买。”
李弘道:“今天你随便挑。”
“哥哥,为啥总是打我的旗号?”
“因为你是大唐的公主。”
“为什么不给云氏撑腰?”
“因为那样不好……”
最近来自长安的奏折在李治的桌案上已经堆积了高高的一摞子。
这些奏折都是李治自己亲自批阅的,奏折里糟糕的内容让李治一度头晕目眩,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坚持,想要看看长安那边到底崩坏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只是看到百骑司送来的云氏开始破家纾难的奏折之后,就连李治自己也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杀毒药买卖,是他当年亲自托付给云氏的买卖,一般情况下,这种买卖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绝对是一个可以传承几代人的产业,也是云氏家族可以兴旺几代人的保证。
现在,云家把这门买卖给卖了,挑选的买主也很好,卖给了纪王李慎。
云家弹棉花的秘技李治也是亲眼见过的,只要云氏能继续保守弹棉花的秘技,云氏的那个叫作‘云被’的生意,也就能长期做下去,属于一个家族的核心机密。
至于云氏大食堂,对于云氏来说就是荣耀,也是云氏聚拢现金流的一头神牛,更是云氏一族的根基。
这些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宁可舍命也不会舍弃的产业,就这样被云氏换成了钱,没有丝毫犹豫的投进了流水牌子这张永远都没有可能填满的黑洞里。
武媚看到这些奏折的时候,也沉默不语,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初这个人,近百万贯的家财,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找到云氏卖掉的那盆大迎春花,还给云初。”
李治合上奏折,轻声给武媚说了一句话,就在宫娥的伺候下穿上鞋子,披好狐皮大氅,就带着兴奋不已的巨熊走进了殿门外的大雪中。
武媚轻叹一声,也合上手里的奏折,她知晓,就在皇帝说出找到那盆大迎春花,还给云氏的时候,在彻底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的皇帝,已经作出了放弃营救流水牌子的决定。
毕竟,跟整个大唐社稷比起来,流水牌子终究不算啥。
两千万贯,这已经超出了大唐所有人能想象的数字。
就算皇帝想要拯救,也无力拯救!
大唐朝廷不是云氏,可以把家财全部丢进一个毫无回声的黑洞里,大唐,还有更多,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照顾……
“来人,找到云氏发卖的那盆大迎春,给云氏送去……”
武媚对着空荡荡的紫薇殿吩咐了一声,就有一个尖利的嗓音回答了,然后,大殿就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虞修容说云氏不是在拯救流水牌子,而是在拯救信誉。”
“虞修容说,云氏不重财,只看重信誉。”
“虞修容说,云氏宁可吃糠咽菜,也要维护云氏的信誉。”
“那么,信誉,到底是个啥?”
武媚非常的想要弄明白……
云初觉得信誉这两个字解释起来很简单,那就是说话算数。
比如,他现在就在享受说话算数带来的红利。
在所有人都需要顶着风雪推着辎重车前进的时候,他就能坐在一辆辎重车的顶部,裹着厚厚的裘衣,守着自己的小炉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甜茶。
放眼望去,一千六百余府兵们组成的回家队伍,足足拉出去了两里远,走在最前方负责开路的商州折冲府军司马发出的号子极为有力,且蕴含着无限的骄傲。
只因为他们这群原本属于罪人的战败者,现在却能押运着五十万贯银钱,保护着一位帝国公爵浩浩荡荡的向长安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