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刘盈盈便给程裕容上过一次茶,十四五的姑娘,穿得很好,湖蓝绫子的衣裙,浮着一朵朵芙蓉花。她伏着头,看不见脸,只看见黑亮柔顺的鬓发,一举一动俱是柔弱顺从,程裕容便多看了一眼,没想到人家有这样一番意思在里面。
这刘家请的说客声泪俱下,情谊、忠义、柔慈三管齐下,把这刘盈盈的身世又说得可怜了几分,彷佛不纳这刘盈盈就不仁不义一般,程裕容从起初未置一词到有些动摇,又想到来之前,父亲程修齐的嘱托,更加犹豫……这刘家上上下下一起诱导撺掇,一次半醉半醒之间,终于把刘盈盈送进了这程裕容的屋门……
其实,程裕容还有另一重想法,对于母亲在子嗣上面对于崔氏的不满与刁难,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想,纳了刘盈盈,总比母亲出面纳的妾来得好些,正好也能堵了母亲的口。
所以,这么日夜兼程地赶回家,一是为与惠萱团聚,二是为了早些与惠萱说了娶刘家女儿的始末与自己的苦衷。
程裕容几次回院子,崔惠萱都插着门,将自己关在屋里。任凭窗户外头那个人怎么说,连一句回话都没有,程裕容真是悔死了,又悔又恨,这辈子没有这般失意的心情。
崔惠萱的决绝,让王爷郡主都着恼了。虽也知道程裕容纳妾太急,但并不违背常理。程裕容如此伏小,给足了面子,崔氏还这般不依不饶,就有失妇德了。
所以,府中诸人渐渐都不搭理她,由她自己去。就此,崔惠萱不止是与程裕容断了交情,与全家人都不来往了,平时连一日三餐都着人送到院子里自己吃。
过年祭祖,崔惠萱是一定也要去磕头的,这是程裕容纳刘家女儿后,第一次看见惠萱。惠萱还是旧模样,衣着也不光鲜,整个过程都微微低着头,也不看人……程裕容却几乎撑不住要落下泪来。崔惠萱不看他,却看见人丛中的刘氏,纤细窈窕的一个人,腰身这里圆起来,晓得是怀上了……
祭祖结束后,程裕容不知不觉跟着崔惠萱在走,他也不敢跟得太近,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到崔惠萱进了套院的门,程裕容就一直呆站在门口……他忘记自己站了多久,也不觉得手脚都有些麻了。底下嬷嬷们看了不忍,催促他回去,襄南郡主也派人说了他几次,他只是不理。
他怔怔对窗望着,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却觉得,惠萱在哭。
他恨崔惠萱非此即彼的个性,但惟是这,才让他离不开……这一次见到崔惠萱,使程裕容非常感伤,简直对人生都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