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第一乐章唤醒之诗(6):女孩
范宁的嗓音沙哑而沉缓,但在气质改变之下,莫名带上了一丝忧愁的意味。
鹈鹕群开始飞走,但有几只仍在锲而不舍地用大嘴测量着他的腿。
小女孩在他站起后才发现,他的衬衫已经破成了半敞式,裤子和皮鞋也严重变形走样,烂出了条条缕缕,还浸透着海水和盐渍。
根本看不出这原型是一套正装。
“先生,您不久前好像经历了很大的危险,比如一场海难或劫掠之类的……”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沙砾,并换成了和范宁一样的雅努斯语,措辞组织起来稍稍有些生涩:“我最先以为您是有点不舒服,躺在那里休息,或有可能是逗弄它们玩耍……”
兰格语和雅努斯语都是南大陆的官方语言,只不过相对而言,大部分平民在口语中习惯用兰格语交流,创作里。
范宁听完她的回答后,又环视了身边的环境一圈。
这里并非偏远地带,沙滩往里的小镇剪影依稀可见,远处也有一些玩耍打闹的儿童,以及撑开在白色沙滩上的遮阳伞。
“的确在旅途中出了点意外,但奇怪的是没有丢掉性命。”
“所以,你有看到我是怎么飘过来的吗?后来发生了什么?”
范宁再次询问,再次凝视着她。
小女孩摇了摇头,嗓音如清水浣洗过后的洁净:“我刚从镇子里来到海边,看到这里有一群鹈鹕在休息,走近后发现似乎有个人影躺在中间,然后听到您示意我不必过来……”
你应该感谢鹈鹕。范宁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
她似乎没有发现范宁暗藏的审视意味,也没意识到如果她的回答有差错,很可能会遭遇什么预期之外的对待,她的语气逐渐带着一丝向往:
“先生,您是不是一位来自远方、博闻多才的游吟诗人?他们往往会收获更多的来自‘芳卉诗人’的赠礼,遭受意外后的‘好运气’应该也算其中一种。”
游吟诗人?如此带有倾向性的气质变化吗?范宁甩了甩被海风吹得过于凌乱的长发。
不过,小女孩的问题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
自己莫名其妙地闯入了南大陆,不可能做到完全脱离社会、与世隔绝,尤其是想为调查线索取得一些便利的话,最先需要解决的就是身份问题。
最常规的思路是“办个假证”。
若是有备而来,以范宁曾经的人脉地位,很容易炮制出天衣无缝的全套身份,但事件突如起来,没有任何衔接,自己实力也没有完全恢复,身上更是连一个便士都没有
哪怕是谨慎行事,步步为营,炮制出的假身份恐怕也有或大或小的漏洞,虽然这里的户籍制度不如北大陆完善,但惦记着自己的那群人可不简单.
尤其自己不可避免地还要从事音乐活动。
而游吟诗人这一特殊群体,在这片地广人稀的国度的宗教文化环境里,被认为是最接近见证之主“芳卉诗人”形象的追寻者和求索者,尤其是拥有祂的祝福徽记的“正牌”游吟诗人,教会的各地分殿都会提供便利,王公贵族更是会争相提供庇护。
粗略的分析之后,范宁决定打造这样的身份,然后想办法取得“芳卉诗人”的祝福徽记。
这样不仅具备较高的宗教和社会地位,“漂泊游历”的特殊属性又是一道天然屏障,不存在什么集中管理或备案一说,过往经历难以准确溯源的问题,唯独在游吟诗人身上合情合理。
是最优解无疑。
这时他注意到小女孩在提问时,最先是看的自己脸,但后来目光又停留在了自己右手上。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着一根质地特殊、柔软而富有韧性的淡紫色琴弦。
是琼送给自己的那根束腰带。
还真是非凡琴弦.从粗细判断正是代表“钥”相的d音弦,而且,不是小提琴。
“我的吉他已经遗失入海,带着它生前奏响过的音乐。”于是范宁轻轻扬了扬手腕,以表示它是一根残留的琴弦。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置可否的意味。
“浪漫凄美的终局。”小女孩的评价让范宁忍不住仔细看了她几眼。
随后,得到肯定答复后的她,表情变得期待和崇拜起来:“诗人先生,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郑重其事地上前对范宁鞠了一躬:“我是露娜·克雷蒂安。”
范宁凝视着她的动作,语调仍然深沉忧郁:
“你可以叫我舍勒。”
“啊!真是很有标识性的名字啊!”露娜的淡粉色眼眸里闪烁着梦幻般的憧憬,“这一听就是位游吟诗人而不是什么别的奇怪职业!很荣幸认识您,舍勒先生。”
小姑娘整理衣裙,并拢双脚,再次鞠躬。
范宁没有接过话茬,而是直截了当带上了提问的语气:
“你似乎也不是当地人,而且家境不算普通。”
在这个旧工业世界,平民儿童无论是心理成长和生理发育上,都远不如前世蓝星的现代社会那般早熟。但范宁早就敏锐地观察到,这位小女孩的言行举止和表达能力强过懵懵懂懂的同龄人不少,虽然她的成熟度和戒备心仍不及成年人。
她身上的银色纱裙、手腕上的血色玉镯、所持的精致小黑伞、以及脚踩的象牙色纽扣皮靴.这些物件饰品也不像是一般家境能拥有的。
而且灵觉初步恢复一丝后,范宁察觉到了共计三次的间隔注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