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队伍中的气氛又沉默起来,六人处理完一地的污秽之物后,暂时自然也没有心情再进食,只是腾挪到了破败营地的另一块地方,然后坐看夜幕降临。
对于接下来的行程计划,今天白天时已经做过了商议,晚上继续休整,明天再择机出发。
前方的地形以沼泽和芦苇地居多,绕路所浪费的时间得不偿失,只能选择继续往前,而这肯定不适合在诡异的夜晚或恶劣的天气行进,不如等精神疲惫的另一班人再休息一轮晚上。
至于车辆在非凡力量的辅助下,车辆也许还能勉强陪伴最后一段时间,再往后就得另行再议了。
按照小队众人的估计,现在的行程应该已经过半,距离教会秘典中所记载的埋藏有神之主题的“灯塔”状事物,已经具备了在某一时刻遥遥得见的可能性。
“回营房里面去吧。”
“把车也挪近点。”
一旦夜色降临下来,离世界彻底陷入漆黑死寂便只有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剩余六人就回到了那间破败的营房。
它只剩个残垣断壁的架子,不过待在角落的话,仍然可以在几面获得坚实的遮蔽和保护。
“你们什么时候能调用无形之力了?”坐地持笔的范宁抬头问道,他的跟前架着几块木头板子,权且充当写作台面。
他问的是阿尔法和安德鲁,前者正将几盏废弃提灯挂在墙上,并使它们逐一亮起火光,不一会便聚上了一小团飞虫。
“图克维尔,还有雅各布教得好。”
阿尔法转过头来,笑了两声。
又似乎是因为想到了雅各布刚才死了,迅速板着脸沉默下去。
安德鲁手上抓的一根干柴也凭空燃起了火苗。
他一言不发地将其捣进了前方的一堆枯叶与树枝中。
如今晋升有知者这么简单了么?雅努斯军事将领的身心素质很不错啊。范宁似乎是感受到了有限程度的不寻常——相比于这段宽泛时间所遭遇的种种有违常理的事物而言。
他埋头继续写起了《第四交响曲》。
并且,在停止分心交谈的半小时后,觉得今天所进入的创作状态非常不错。
思路异常顺畅,各种和声、对位、素材发展方式信手采撷而来,脑海中的配器音色“指哪打哪”,仿佛它们本来就在灵性深处待着。
即便是那些复杂难解的疑惑片段,也只需要将毛线头轻轻一拉,整个打结的思路就一下子舒展开了。
这种状态自然是十分难得的,在范宁以往的创作经历中也不算多数。
在他的运笔勾勒下,第一乐章以雪铃、长笛和单簧管带着凉意的b小调序奏开始,这是“在离开尘世前最后听到的声音”,然后是轻盈而无忧无虑的g大调主题呈示,当这个主题刚刚出现时,只是如同花瓣上的一滴露珠,在没有阳光照射的情况下,显得朴素清丽,但一旦光线溶解其中后,它就放出奇异的光彩,如同在山川林野中绽开的浓艳的调色盘
随着音乐的推进与发展,这幅奇特瑰丽的山川画卷徐徐铺展开来,在五光十色的天际风光中,似乎时不时飘着几朵华丽而诡异的乌云,下方的听众能领略到孩子们纯真的笑容与天真烂漫的歌谣,但这些童稚的面孔在盯久之后,又似乎起了一丝未知的变化,带上了不知名的陌生与凉意
种种一切,带着对复古遗风的致敬,但不管是与过往古典风格作品、还是与现今浪漫作品相比,都呈现着一种完全迥异、又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音乐气质。
写到深夜十一点多时,范宁竟然把第一乐章写完了。
这比起他刚才动笔前回顾进度的心里预期,至少快了一个星期。
真是很难很难碰上的状态啊
席地坐了几个小时的范宁,往后压低身子,舒展了一下算账的肩膀和腰。
他觉得如此条畅通达的灵感,自己都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顺势接着开始构思第二乐章了。
“咔嚓嚓——”
皮鞋碾碎树枝枯叶的声音响起,杜尔克急匆匆地跨到了范宁跟前:
“拉瓦锡,你有没有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唱歌?”
刚刚写下“ii”古雅努斯字样的范宁,顿时“砰”地一声合上笔帽并搁好。
在收束掉全然集中的灵感后,他也的确听见了外面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范宁快步走到残破营房的门口——这里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门,不过是在倒塌的房梁和石柱间,遮了一层可以防雨的胶面黑布帘子。
另外几名队员站在帘子附近,均是神态绷紧的样子,谁也不敢出去进一步打探什么。
“唱欢歌的这些‘朝圣者’竟然能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意志也太强烈了点吧?”
范宁从陌生的旋律中依稀辨识出了几首熟悉的《少年的魔号》中的诗歌唱词,在感到这事情怪异荒唐之余,他也不禁佩服起这群人的旺盛精力来。
“但是,这是唱的什么语种?”
“竟然辨析不出来”
“不对啊如果辨析不出来,为什么我会识出其出自《少年的魔号》文本?”
种种模棱两可的悖论中,范宁在困惑摇头很快,他又辨析出了人声之外的伴奏部分。
那是一种似鸟鸣的钢琴声,似钢琴的鸟鸣声,在一连串闪烁着强光的神秘和弦的重复敲击声中,低音插补出诡谲的节奏与音调,而声部上方穿插奏响的短促的大三度-纯五度动机与人声遥相呼应,成为不协和音响中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