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牧直直地看着眼前盛了一川晚霞的静河,沉浸其中的样子,半天感慨道:“走错路了。”
陶晴上前两步,与他并肩,然后才扭转头将他望着:“你怎会走错路?”
“因为在想事情。”他目不直视,“你呢?”
前一秒她还想把人鬼推到江里你死算了,可被这么一问,也底气不足了,道:“我跟着你。”所以错了。
金乌西沉,晚霞单薄,天空已渐渐深蓝,万家灯火初亮,此时正是用晚饭的时辰,江堤上已无行人,黎牧终于回头,却找不到第三个人影,又将周围看了个遍,道:“那走回去罢,你带路。”
这是迷路了?你不是全能得厉害么?陶晴的笑得十分荡漾,道:“我平日出门都是乘轿……”
黎牧用眼角的余光睨着她。
陶晴被看得不自在了,连忙说:“你看,还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啊。这天真好看……”
黎牧转身离开,沿着原路离开,陶晴在后面跟着,也不记得拐了几拐,终于又回到相对热闹的街上,但显然不是白日的那一条,又走了几步,却见黎牧一声不响地转身走进了家酒楼,那伙计忙迎上来,要招呼,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陶晴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千香楼么?她急忙跟了进去,黎牧走在前面,掌柜十分热络地在一边引着,直进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黎牧已经点了几道菜了,见她进来落座,也不问她意见,只对掌柜说:“就这些罢。”
见惯了他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恋,如今的陶晴已经十分淡定了,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坐着,喝茶。
偌大的包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着实有些尴尬了,陶晴想起山中客栈,不免想到被炮灰了的沈浩波,便问:“朗州临江,黎府生意又广,你想做船队也是应该,可为何要那沈浩波帮忙?”
乔青是整日在外走动的人,连她都没有说沈浩波有何过人之处,是以,才有陶晴眼下这一问。
黎牧道:“民商要开船队,必需要到漕运司备案,朗州城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漕运司绝不会允许开两家船队。”
这个,陶晴倒是知道,有些朝代对民间船队控制很严,虽说这里商业兴旺,可河运这样的事情,当局怕是不会松口,但这同沈浩波又什么关系?
黎牧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据我所知,朗州城里只有沈浩波在筹谋船队的事情,甚至在漕运司那里砸了不少银两。可沈家勉强算得上书香门第,当家老头子骨子里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可河运却是块实实在在的肥肉,也没有反对,是以,这沈浩波一个人在折腾此事,若他不折腾了,我就可以省掉不少力气。”
这话是说明白了,没人抢了,可不就是他的了么?可陶晴不明白的是,若说开船队这样的事情,只凭黎家如今的生意,也无人争得过黎牧才是,又何必如此蜿蜒曲折呢,设计别人总不是光彩的事情。
她一点掩饰自己鄙视的意思都没有,黎牧瞧得十分清楚,于是挺了挺脊背,“他太蠢了,在无人与其抢夺的情况下,竟甘做冤大头,给衙门砸了钱,其他人若真想抢这块肥肉,免不了也要跟着破费,至少不能比他的少。虽是笔小钱,可既然本不不需花,那自然是能免则免最好。”
陶晴将手中的杯子转了个圈,怎么说呢,这货是爱钱,不过他说得确实有理。
他看她不言语,又笑着接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若他自己不挖这个陷阱,就不会掉进坑里,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难怪这人有钱,陶晴瞬间有些萎顿,一万八千两,还真不是一般的冤大头呢,问:“若是你负责的生意少了一万八千两,你待如何?”
“少了就少了。”
……是了,莫说是一万八千两,就是少了十万八千两,老夫人也不可能将黎家从他手上夺回来,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敲门声响起来,掌柜同小二进来上菜,不得不说,这千香楼厨子的手艺十分好,几道菜的卖相那叫一个好,只是看着,就教人食欲大起,当然走路半日肚子饿了也是个原因。
等人一走,房门一关,黎牧挑了一块鱼背肉,去了刺,吃下去了,又说:“不过要留得青山在,舍几根柴,也是应该。”
陶晴一口米饭含在嘴里,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那一万八千两的事情。
好像是对鱼肉比较满意,他又夹了一块,漫不经心道:“今日若没有锦绣庄,单单是瑾瑜轩,那白云仲决不会应下来。”
这话倒不假,陶晴一想,可以拿着锦绣庄当踏板帮瑾瑜轩挣钱,心情顿时又爽朗了起来。
等两人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出去,陶晴想着好歹拖累了黎牧一下午,又念着这货是个死财迷,为免待会难看,于是主动对掌柜道:“将帐记在瑾瑜轩上就是。”
本来还在笑哈哈的店掌柜立即严肃起来,看着一旁的男人,黎牧却丝毫不自觉,背着手悠然地朝大门口走去,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听少夫人说的。”
靠之!早该想到,就算黎牧是这里的常客,掌柜也殷勤得有些过头了,不过陶晴更担心的是会暴漏自己的身份,身为黎家媳妇却不知黎家产业,她于是赶紧地想托词,慢慢地往门口挪。
黎牧站在石阶下,十分坦然地道:“上个月才买下来的,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小事一桩,便没同你们讲,况且刚刚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