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谭处端、刘处玄、邱处机四个弟子伏在师父床前哀哀哭泣,想起师父平时在修行方面对各自的悉心引领,可谓是严慈相济,现在细细想来,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平日里每个人自身的微小弱点都不能逃脱师父的眼去,如若有碍修行,哪怕正言厉色也要督促改正的;而在修行之处的引导,每个人的长处又俱能得到发挥。督责之严,大爱之仁,实在是既可将之称为严师,却又有着老父般的仁慈。想到此处,四个人心中更为痛楚,哭声更见哀切。
四个人正自哀切之时,只听房外响起几个人的谈论之声,其中夹杂着客店王掌柜的引导之声,更有一个他们极为熟悉的宏亮声音问道:“师父住在哪里?师父住在哪里?”紧接着门外人影一闪,只见郝大通和王处一一闪身进来了,见房内此刻的情形二人不由扑通跪倒在地:“师父,我们终归还是来晚了一步!”当下放声大哭。
马钰听着郝王二人大放悲声,自己不由停止了哭泣,轻声劝道:“二位师弟,师父已经去了,你们且节哀吧。”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这么快就去了?”郝大通满脸泪水,通红着眼睛问道:“竟然不容功夫让我们拜别?”
“现在想来,师父原已先知先觉,只是却不肯对我们明言。”马钰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却感觉师父并未远行,只是如同在身边一般,“如今师父一去,临终也有嘱托,吩咐我们做好个人修行之外,更要记得将师父的传道遗愿发扬光大。”
“师兄,我知道。”郝大通和王处一都点头称是,王处一性格原本内敛,与师父临别之时也已窥得一二,此时虽然悲痛但尚可自持,就问道:“师父如今殁于异乡,不知师兄准备如何安葬?”
“师父临终遗言,让我们把他的棺木抬往终南山下,绳索断处即是安葬之地。”马钰回答。
“师兄,从此地到终南山路途遥遥,我和王师弟一定和师兄们一起前行,路上也好共同承担。”郝大通说道。
“师父只说让你们去铁槎山修行,并没有吩咐你们送他归陕,”马钰犹豫着说道,“不如我们且遵从师父的遗愿吧!”
“师兄倒不用怕我们劳乏。师父虽然让我二人去铁槎山,并未让我们送他归陕,但是却一直催促我们来见他一面!”王处一说到此处眼中不由又是热泪滚滚,“我和郝师兄到得铁槎山后,已经择了云光洞清修,那天我正在清静打坐之际,却见师父飘身前来,微微一笑对我说道:‘处一,你如何不与你师兄去送我一送?’当时我即惊觉,这才和郝师兄匆忙赶来,没想到在泰安一地走错了方向,这才错过了见师父临终一面。”
“是啊,师兄,从此地到终南山只凭你们四人之力却又如何是好,不如我们就跟着送上一送吧。”郝大通说道,“这好歹也是我们做弟子的一番心意。”
“既然如此,也好。”马钰答应道。这时店老板王掌柜进来,想要为马钰他们寻找车马护送,但是马钰等人想起师父临终的嘱托,婉言谢绝了,只备了简易的棺木,四人一组抬了棺木前行。
一路之上,四人抬棺,两人在前面打尖问路,走得极为迅捷稳妥。这一天到了洛阳地面,邱处机和刘处玄正在前面赶路,却看到路边有几个人搭了灵台,设了纸马,显见得是要祭奠,更有两个人正站在路边恭候,两人细看却是孙不二和玄靖散人带了燕儿、莺儿来到此处。
“孙师兄!周道长!”刘处玄轻叫一声,“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正在此地迎候师父。”二人正是孙不二和玄靖散人,此时看到二位师弟一身缟素,遥遥又看到四位师兄弟均是一身缟素,齐力抬了棺木前行,两人不由眼中滴泪,轻声说道:“昨夜师父前来,只说今天途经此地,让我们备了这些在路边等候。”孙不二说着轻轻擦了眼中的泪水,“师父他,如何就这样去了?”
几个人正说话之间,只见马、谭、郝、王已经抬着师父的棺木到了,孙不二和玄靖散人都上去跪拜,此时二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于生死之事本已看淡,只是此时见师父已逝,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悲恸。
祭拜完毕,玄靖看看王处一,王处一此时也才走上前去,对着母亲深施一礼:“娘,孩儿不孝,不能侍候在娘的身边,平时娘还要善自珍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碌。”
玄靖散人微微一笑:“处一,如今我们都是出家之人,又何必再说这在家的话?再说如今我和你孙师兄在洛阳此地修行,每天里谈经论道,倒也是十分自在。你且休以娘为念,做好自己的修行、完成师父传道之遗愿,也就是尽孝了。”
“是。”王处一答应完毕,这时孙不二说道:“众位师兄弟一路劳乏,本该请进庵中歇息几日,不过如今送师之事却容不得缓,我这里备有素斋,请各位师兄弟用毕再行赶路吧。”
当下师兄弟六人在此地用了斋饭,郝大通和王处一此时原该去前方打站,这时孙不二却说道:“二位师弟就请在此留步吧,师父说你们只须送到此处,到此且请回铁槎山去,洛阳之后只由四位师兄弟送去就好。”
“怎么,我们只送到此地吗?”郝大通听了这话一时呆在原地,有些发愣,“可是这一路辛苦,四位师兄弟怎能行得?这四人抬着师父,却又有谁去化得斋饭来?走得累了,却也没人能够替换。”
“师父如此说,我便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