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范怿回来,原来是到后院看老太太去了,老太太回去就睡了,范怿也不好打扰,又看了看自家夫人,也正在准备歇息,他就又返回席上,却看到马从义正坐在那儿呆呆发愣。
“马兄,”范怿轻轻拍了马从义一下,马从义抬起头来看着他:“贤弟,你回来了?”眼神却有些凝滞,好像反应很不灵活。
“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范怿问道,马从义却不答话。
周伯通看马从义的样子,知道刚才赛神医的话触动了他,于是赶紧张罗道:“范贤弟,我看今天就散了吧。赛神医,现在可随我去家里坐坐?”可是再看此时的赛神医,已经醉得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范怿知道都是范明叔捣的鬼,连忙唤了家人过来扶着赛神医去客房休息,范明叔怕叔父责怪自己,赶紧识趣地扶起马从义:“马叔父,我扶你回家可好?”
“不用,我没事。”马从义站起来,看着范怿,“贤弟,愚兄我只还有三年的寿命,你说时间过得可有多快!想当年我们同窗进学,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这一转眼二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居然只剩下屈指可数的三年了,光阴如此之快,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说着脸上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从义,”周伯通一向豁达,此时劝说道:“赛神医也是喝多了,他此时的话你又怎么能信呢?”
“周兄,你别劝我,你没听到赛神医说吗,眼睛可以醉,头脑可以醉,可是这儿不能醉!”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却又不断质疑:“他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样慢慢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不管真的假的,还是先回家的好。”
“从义,我们一起走。”周伯通住得比马从义远,此时就让轿子暂且在后面跟着,自己和马从义并肩前行,一边走着,一边劝解马从义,马从义边听边连连答应,不过此时酒醉未醒,看他的脸色却仍然抑郁不已。
过了两天,周伯通在家收到马从义的邀请,说是请他作陪赛神医,原来这两天马从义到底心里还是不踏实,始终想着要弄明白那天赛神医说的话是真是假,于是今天就请赛神医过府一叙,原本也请了范怿和范明叔,但是范怿一心要多在家陪母亲,就让范明叔陪着赛神医去了马府。
马从义府上离范怿家不过半条街的距离,周伯通之前也曾来过几次,不过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沉重:马从义一向以富贵清闲自诩,如今受这一当头棒击,显然是对赛神医的话极为认真,一会儿可怎么劝解才好?自己是从来不信占卜相术这一套的,随他占得再怎样准,难道就要因为几年后的某一天变得不好今天就不活了不成?
这样想着,听着轿子已经落在了马府门口,周伯通就下了轿子,随着马家家人向里走去。
马从义已经陪了赛神医和范明叔在客厅里,见周伯通进来,马从义马上请他落座,几个人闲聊片刻,家人送上备好的酒菜,马从义先要给赛神医倒酒,赛神医连忙阻拦道:“贤弟,我今天实在是不能再喝了!再说,你要问我的话,我如果喝了酒你还会信吗?”
马从义听他这么说,就只好给周伯通和范明叔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作陪,看着赛神医此时正等着自己发问的样子,他自己再等下去倒显得作伪了,于是就直接问道:“赛神医,不,赛哥哥,你看相真的一向很准吗?”
“唉,”赛神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不想给人看相,不过那天喝酒喝多了,竟然又给人看相!”竟然是兀自后悔不已。
“那你倒说说,你喝醉了给人看相还准不准啊?”范明叔却着急地问道,他急切地盯着赛神医的嘴,好像生怕他说出“不准”两个字来。
马从义也紧盯着赛神医的嘴,倒好像生怕他说出个“准”字来。
“准,怎么能不准呢?”赛神医左右为难地看着两个人,说道:“每次给人家看完相,时间近的,人住的又近的,就能够看着人家应验,好的也还罢了,坏的就好像是我愣塞给人家似的!所以这么多年我早就打定主意不给人看相,可是,唉,那天还是被酒给闹的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赛神医,你就不会说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吗?”周伯通看着赛神医在范马二人夹击下的样子,不由笑道:“这样他们两个就谁都不会烦恼了。”
“怎么不会,那说不定就是我们两个人都烦恼了。”范明叔说道,“马叔父,你也别烦了,也许,赛神医说的……”他想说赛神医说的真的不准,可是又实在舍不得自己八十八岁的高寿,所以一时竟然没说下去,只是不断地宽慰着马从义:“也许他说的你的就是不准!”
赛神医想自己分辩:我从来没有不准过!那都是明明白白写在每个人头上的嘛!可是看着自己已经给马从义和范怿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心中实在大有不忍。若说看准范母的病情,那是自己的医术,不过说出来了,自然给范怿增加了这几个月的悲伤。如果不说,真等到那一天范怿是不是就会减少些悲伤呢?可是那突来的变故难道不是更让人难过吗?
赛神医多年来原本已经于此十分淡泊,只尽自己为医者的本分而已,可是一到这几个朋友身上,竟突然让他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人哪,什么时候又真正能够看轻看淡呢?
周伯通看看马从义自从那天从范园回来后脸上多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