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即使他们已是如此亲密,但他一直保持着一个不变的原则,就是绝不在她这里度过整夜。
念香想,或许这就是森严的等级制度,在他的宫殿中,在他的世界里,一个女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委身于他,而在这,这里毕竟还是下人的居所,她毕竟还没有名分,人言可畏,他绝不可能轻易地屈就在此。
在这个皇城中,乃至在这个夫为妻纲的社会中,也许女人仅仅只是男人一件有生命的附属品,如他们随身的玉佩荷包无异,想要便可拿来,不要便会丢开,念香的心底忽地有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地倾诉:我不要,做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
没有他温暖的怀抱,念香有着不可言说的失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的心从未离开过他,哪怕是一分一秒,心里所有的空间都被他占据着,他的气息,他的声调,他温暖的大手和他似笑非笑时眼中闪过的光亮,她清楚自己对他的爱有多深,同时,她倔强的自尊又在无时不刻拒绝着他对自己的任何给予。
她的身心没有理由的背驰着,在矛盾的夹缝中喘息,真的很累。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昏昏沉沉睡去,梦里的他是那样的模糊,她拼命追逐着他的脚步,而他却离她越来越远······顿时惊醒,悬挂在眼角的泪滴轻轻滑落下来。
再也睡不安稳,索性早早起来,自进宫以来,念香便有太后的怜爱,后更得皇上垂青,便是在李煜处,也不被呼来喝去半点没有上下主仆之分,从没人要求过她该什么时辰做什么,一切不过由她自行安排。好在她素来不是狐假虎威仗势胡来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来去当差,转而想到,前日在李煜那听到一段琴曲甚是悦耳,今日少不得央求他教她曲谱。
快步行在园中,念香的裙摆随风飘摇,青翠的绣鞋在底下忽隐忽见,莲花池畔,清晨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深吸一口气,满是荷叶的清香,点点莲花在水中舞一般荡漾,一样的花朵,一样的池塘,但在那梦寐的雨夜,却为何是那样的不同?痴痴地看着,却不自知地撞入一人怀中。
“姑娘走路,难道是不看人的?”
念香猛的吓了一跳,回神一看,一双健硕的手臂牢牢绑着她,他眼中的笑意让人看得不舒服,她扭动着身体,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那人低垂下头,他嘴中的热气呵得她痒痒的,红着脸将头偏向另一侧,他却拿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询问:“为什么不看我?难道本王真的就不如他?我们兄弟差很多吗?”
不再带笑,他第一次正经地问问题,念香故意垂下眼帘不看他,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却听见那厢赵光义标志性肆无忌惮的笑声再次传来,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慵懒中蕴藏着看不见的暴戾,他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我当然比不过他,他是皇上吗,姑娘如此天仙般的美貌,只有嫁了皇上才不枉此生!”
他说着,手抚摸她额前的发丝,突然将她头上的玉簪一拔,一头乌发瀑布一样散落,她讶异地看着他,他讪讪地笑道:“既然得不到你,留一样你贴身的东西,有个念想也好!”
“还给我!”念香自见到他后第一次出声,她的簪子,哥哥留下唯一的物件,焦急万分。
故意抬高手臂,赵光义一只手揽着念香如柳的腰肢。她顾盼流飞的凤眼始终追随着他手中的簪子,看来她真的很在意,扬扬眉,问道:“他送你的?”
“还我!”念香试图挣脱他的限制,一只手向上够着玉簪。
“是他给的定情之物?”
“还给我!!”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是,因为他吗?”他压低嗓音,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即使她不去说。
不可遏制的怒火包裹着他争强好胜的心,狠命把那簪子向池中投去,他听到念香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啊!”
她恼怒地推开他,几步并作一步地跑向莲花池边,碧绿的湖水显现着深深浅浅的色调,她恨恨地转头看他。
他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挑衅一般朝她微笑,那笑,顷刻僵在脸上,来不及说一个字,他本能地张开手,却再也来不及做什么。
脊梁上的凉意慢慢向全身扩展开来,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会倔强如此,她,就那么跳下去了,跳进这冰冷的湖水之中,居然,居然只为了一个发簪。
他奔跑过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牵绊着他孤傲的心,他的嗓子突然在这一刻失声了,说不出任何。
看她小小的头慢慢从水中浮现出来,他才呼出一口气,好险,好在水不深。
见她哭丧着小脸在他大致扔的方向那摸索,一坨坨的泥巴水草被她捧起来又抛下,她在水里吃力地走动着,湖水从她的齐腰处一点点向胸,向脖颈处提升,看着她向深水处踱去,他忍不住大叫:“回来!你疯了,快回来!”
他知道,她不会听从他的呼唤,而他却不能不在意她的死活,顾不得思索,他也跳下去,夹着她瘦小的身躯向回游,她犹在拼命挣扎,任由她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胸膛,为什么,他会那么的在意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们湿漉漉地回到岸上,泪在她娇俏的脸庞上倾斜似的流淌,他找不到缘由的心疼,却原来他也会有在乎的人,不知这是他的幸抑或不幸!
平生第一次,他会用几乎是温柔的哄她的语气说:“傻丫头,怎么什么都信啊?!你看,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