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儿继续说道:“后来村里闹瘟疫,爹娘就都死了,当时我才两三岁,这没爹没妈可怎么活呀?好在我还有个叔,他也没个孩子,就把我收养了。我那婶子人特好,因为不能生养倒是把我们当亲生儿女般看待,一家三口虽不富裕但还算过得下去。
可是好日子不长,转年瘟疫越闹越厉害,村里的人死了小一半儿,我那婶娘也没了。我叔后来又续娶了一个女人,人都道后娘狠,就更何况后婶娘了。成天不是打就是骂的,小小年纪就支使我缝缝连连,吃饭的时候就丢给我一块饼子,我那叔生性老实懦弱也做不了她的主,最多私下里塞我点儿吃。”
“记得有一次,半夜三更的我实在是饿坏了,我就从缸里偷了一把生豆子拿火烀烀吃,也不知怎么就叫我那后婶娘知道了,一个巴掌打掉我一颗牙,过了好几年才长出新的。后来稍微大点儿了,我就跟着叔父种地,耕种锄刨什么活都干,可婶娘就是不给饱饭吃。又过了两年她怀了孩子,要是她有了亲生儿女那还能有我们的活路吗?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我就合计着逃出家门。正巧村里路过几个卖唱的,我就偷着求他们带我走。”
“记得那是年底下的一个夜里,正是最冷的时节,我和穿了一件破衣服偷偷溜出来,就朝着叔的屋子磕了三个头就跑出来了…”她说着将大丫头放到床榻上,并为她垫好枕头盖好被,又接着说,“从叔父家逃出以后,我跟着师傅学唱曲,跟着这队艺人游遍豫、兖、青、徐、扬五州,走街串巷到处卖唱糊口。十四岁上我们过会稽郡,夜里无处投奔就夜宿荒山,正遇上一伙子山贼强盗,师傅一家子人都叫他们杀了,我正好去解手,捡了条命,后来跑路连鞋都跑丢了。其他人也都跑散了,我就沿街乞讨,好不容易凑了点儿钱,买了支笛子,我就接着卖唱为生,常遇到纨绔子弟泼皮,不过后来被一商贾大家看重做了歌伎。”
“托夫君的福分,离了江东。唉…我没有办法报答夫君,只有在他身边伺候他,别说当小妾,就是做个使唤丫头那也是本分呀!青梅妹妹的身世,哎!都是苦命人啊。”说着说着黄莺儿已经眼泪汪汪。
一旁的卢青梅亦是缀泣。
“没想到妹妹们的身世这样苦……换了我是你们又能怎么样呢?细想起来,咱们女人除了这身子还有什么呢?”袁薇听了她们凄惨的身世也红了眼圈,这样一来三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袁薇释然不少,安慰道:“妹妹,以后咱姐三就是一家人了,咱好好跟皓粼过日子,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了。赶上年节,你跟我们一块回娘家,咱们就做对亲姐妹吧!”
“嗯。”黄莺儿和卢青梅扭身跪了下来,轻声细语道:“好姐姐,那真是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了!”
“两位妹妹,起来起来。”袁薇赶紧低头相搀。
可戚绣绣心里一阵不快:“姐姐也忒好心了,人家跟着夫君在外面当官太太,什么样的人不巴结她,还用得着您费心吗?”接着又一蹙娥眉冲黄莺儿嚷道,“你这人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家君在外面招呼客人,你也不去厨下里张罗,跑到这儿来向姐姐献巧,难道使坏光耍我一个人不成?”她嚷的嗓门不小,把大丫头都吓醒了,孩子小不省事,咧开嘴哇哇哭起来。
袁薇赶忙抱起孩子拍着道:“大丫头,乖…不哭不哭,是姨娘说话呢……你也是的,怎么这么跟两位妹妹说话?赶紧的把这女娃抱还给隔壁老九。”
“妹妹?奴家有您这个女君,不缺什么妹妹。”说着瞥了一眼黄莺儿,“走!随我去前面忙活去。青梅你就在里屋伺候女君吧。”
黄莺儿见她这样,心里颇为不快,但毕竟人家是姐姐,自己是新来乍到,于是笑着脸说:“绣姐姐您别急!是奴家我的不好,难为您自己忙了这半天。这样吧,干脆你且歇息着,我自个儿去张罗就成了。”说着给俩人道万福,袅袅去了。
“你看你,怎么这样挤对人家?”袁薇见她走了埋怨道。
“姐姐忒好心了!她本是歌伎出身,天生的狐媚子,那眼睫毛会说话,最能迷惑人了,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话。”戚绣绣说着拿出一块帕子俯身为那女娃擦拭眼泪。
“唉…咱们都是女人家,你何必难为她?她也不容易,别的且不提。”袁薇方才听了黄莺儿的话心里已经有些同情她了。
“姐姐不要这么心善,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别看她现在这等模样,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的,哪里还会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奴家原不过是伺候家君的下人,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是本分应当的,可姐姐不能受罪呀!袁家嫡女!”戚绣绣委屈道。
“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看她实在不像是两面三刀之人。”袁薇低头想了想道,“咱们姐妹和和气气过日子难道不好吗?像你这样挤对她,也难免她回头算计你,这样下去哪儿还有个完呀!”
“话虽这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将来再有别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叫她抱,要是她使坏您可怎么办呀!我的亲姐姐!”戚绣绣叹了口气,忽然趴到姐姐耳边,“晚上可要让家君留在你屋子里啊。”
“绣姐,你讨厌。”袁薇叹了口气,她也对周澈有许多不满。姐俩就这样对坐着各想心事,半天没再言语…
这会儿客堂里分外热闹,周澈、周仓、姜枫、韦强、许阳五人推杯换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