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的时间还没到,人也没到齐。在这种时候,周澈从不摆架子,他笑着给诸人作揖回礼,瞧见有几个人穿得单薄,问道:“严四、郑三、卫二,这大冷的天,雪都下起来了,怎么还只穿短褐?瞧你们冻得冷冷索索的,……,还有你何二,你的复襦呢?上次操练时你不还穿着么?今儿下雪了,怎么反倒没穿?”
何二是泰坪里的人,回答说道:“小人的阿父今儿要去趟县里,小人因把复襦让给了他穿。”
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冬无复襦,夏无单衣”。何二家还算好的,有件冬衣,能全家人换着穿。像严四、郑三、卫二这些,连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大冷的天还穿着短衣,抱着膀子挤在人堆里找点暖和。不操练的时候,周澈没少往各里中去,去过许多里民的家中,有些人家穷的程度都令他不敢置信,床都没有,夏天睡在地上,冬天睡到草堆里。
他前世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就算是他远足做“背包客”去祖国西南、西北虽然见过贫穷,但见到这样的........虽有心救济,但这样的人家太多了,以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也只得罢了。听完何二的回答,他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倒孝顺。……,这样吧,今儿本该操练刀剑的,咱们只练半天,下午改习射术,严四、郑三、卫二、何二,到时候多给你们几次射箭的机会,争取多中几箭,多领些赏钱,也好整治几件寒衣。如何?”
严四、何二几人喜形于色,都说:“这敢情好!多谢澈君了。”别的里民也都无意见,纷纷说道:“澈君宅心仁厚,实为小人等的福气。”
周澈挥了挥手,说道:“我身为横路亭部官长,不能使你们衣食无忧,已是失职。‘宅心仁厚’四字当不起啊。”
有能言会道的说道:“君才来三月余,亭部中已有了天大的变化,只抚赡孤寡这一条就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小人里中都说,若无澈君,今冬不知又要有几人被冻饿而死!又要有几人因孤老而亡!生我者父母,养我者澈君。澈君的恩德小人等皆铭记在心,只盼君能在本亭多当几年官长。”
有更能言善道的里民不乐意起来,说道:“澈君名家子弟,得到过县君称赞,有佳名在外,早晚必跃龙门。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能只盼澈君在本亭呢?”训完了说话那人,又改而奉承周澈,“小人虽也不舍澈君,却也盼澈君能早日高升。澈君今治一亭,一亭的孤寡有所养;澈君若治一县,一县的孤老也必能有所养!”
周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名声身外物,我只求能给你们多办些实事!”
雪如梨花冷,人如春风暖。周澈与众人谈谈说说,融融恰恰。不多时,百余里民们尽数到齐,整好队列,报完数,点齐人,正准备操练,有两人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
韦强打眼观望:“似是文家小子?瞧他步履匆匆,迎风冒雪而来,是不是有何急事?”
在发生了“许阳事件”后,周澈与文博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周澈初登许家门时,因担忧他的安全,文博差点去“救他”。此时见是他来了,周澈便叫众人稍等,带了韦强、南凌两人迎接上去。
“文君来了?……,你前几天不是随你大兄去洛阳贩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回来。”
“这大冷的天,下起了雪,你又是刚回来,怎么不在家好好歇一歇?急匆匆地跑来作甚?”
“昨晚回来就想去舍中拜见澈君的,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只因回来的晚了,不便打扰,因而没去。”
周澈笑道:“你来得巧,今日主练刀剑,正好可以让里民们见识一下你那柄出自‘欧冶昌’之手的‘宝剑’!”往文博的腰上看去,见插在他腰间的却只是一柄寻常长剑,而不是曾在他家中见过的那柄“宝剑”。
文博苦笑说道:“澈君就不要嘲笑我了!我那柄‘宝剑’也就能唬唬没见识的乡民,君见多识广,岂会不知若真是出自‘欧冶昌’之手,一万钱如何能够买到?”
韦强、南凌两人都笑了起来,周澈也是一笑,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先随我看操练去,等会儿再听你讲你的洛阳一游。”
“哦,那诸君我们边走边说---昨天我动身回来时,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文博压低了声音,说道:“鲜卑胡狗又犯我幽、并二州了!”
鲜卑本役属匈奴,后渐势大,自檀石槐尽据匈奴故地后,更是占地万里,几乎年年犯境,严重时乃至一年数十次,和羌人一样都是帝国的大患。就在前年凉州羌乱之时,边将奉当今天子令,汉军三道并出,讨击鲜卑,却反被檀石槐击败,“死者十七八”。从此后,其势愈张。
或许寻常的百姓不关心这些,但周澈出身名门,有前世的见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天下即将大乱,对此类边境胡患的消息还是很重视的。文博与他相交有一段日子了,对此较为了解,故此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便“投其所好”,急急忙忙地过来告诉他。
周澈默然片刻,仰脸望了望纷纷扬扬的雪花,说道:“这么冷的天,咱们的日子尚不好过,更别说远在北地、大漠的鲜卑胡人了。每逢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