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多好办事,在场十几人,烧一间小屋太容易了。屋子被点燃后,火光熊熊,众人退到远处,将小屋围在中间,皆挺刀、张弓,全神戒备。
文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被火烧着的屋门,嘟哝着,嘴里念念有词。他声音太小,周澈听不清楚,不过也能猜出必是在祈求上天开眼,保佑他孙辈无恙。
一时间,只闻火声,诸人鸦雀无声。
突然间,屋门被撞开,三个人用袖子捂着嘴从火中冲了出来。周仓、韦强、邢刚、南凌等人一拥而上,将他们踢翻在地。这几个人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在地上翻滚着,先将身上的火苗压灭,接着不停地咳嗽。一人叫道:“咳,……,咳,别打了!别打了!俺们缴械投降。”
文倓大叫一声:“俺孙、俺孙!”
周澈令道:“快去屋中,把孩童救出。”
姜枫、高佳波两人不避火势,抢入屋中,很快就各抱着一个人退了出来。周澈问道:“人怎么样?还活着么?”他两人各将怀中之人放下,姜枫说道:“一个活着,另一个快送去救治。怕是不行了....医匠......”
姜枫退回周澈的身侧,说道:“看样子,伤口血迹凝结,像是失血多时了。”
“多时了?”
周澈想到了一种可能,即命韦强、邢钢询问贼寇。贼寇既已缴械,已经认命,自知没有活路,也不再硬顶,问什么答什么。原来果如姜枫的猜测,那一双孩童刚被劫持进小屋后不久因为贼寇被围困的紧张感,拔刀误伤了一个,失血过多。也正是因此,这几个贼寇才不得不对适才的劝降充耳不闻。
文倓踉跄冲上,抱过其中一个,老泪纵横,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正在劝慰他的南凌腰上抢过长剑,便要去刺杀贼人。
周澈、周仓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快拦住他!快拦住他!”直等眼看见南凌、韦强两人把文倓环腰抱住,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汉代律法,在追捕盗贼、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如果在追捕的过程中,被捕者被杀伤,则给予追捕者的奖励将会减少一半,即使是在被捕者拒捕的情况下也是这样。也就是说,主张生擒,不鼓励杀伤。今次来犯的盗贼的总共近二十人,之前被杀的那些是因为不杀他们,自己就会死,所以不得不杀;而眼前这三人明明已经缴械投降,若是再杀,那就说不过去了。
周仓过去好言劝说,抚慰了好一会儿,文倓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老泪横流,抓住周仓的袖子,说道:“贼人残忍,烧我庄园,杀我嫡孙。仓君,求你为我报此深仇!”
周澈接口答道:“文公放心,我会与元福亲自将这几个贼寇押去县中。县君定不会轻饶此辈!”
文倓哽咽说道:“今夜若无澈君,后果不堪设想!澈君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唯有给县君上书,伏求能酬君之功!”
他是真的感激周澈。他和周澈之前还闹过矛盾,还把周澈当来讨粮的“乞食者”,而当贼寇来袭、命悬一线之时,却是周澈驰援赶到,将他救下。怎能不感激?
众人劝慰了会儿后,看了看受伤的文博。周仓说不能久留,要连夜赶去县中。韦强、邢刚、南凌、高佳波、郭强、孙信等人把那三个贼寇捆上,一行人出了后院,见前院的火势已经渐灭。
郭强、孙信是姜枫友人,因其家贫,早年受过其恩惠,如今姜枫落难,不离不弃追随其左右,已经拜周澈为“主公”。今晚是半路加入救援队伍。
就在这时,乡蔷夫秦波和游缴赵迪率乡里的部曲赶到,秦波说道:“横路诸君,你们完事了??真是羞煞吾也,来驰援晚了。诸君真是令人敬佩,而且不但来援,还带来了里民帮忙扑救大火。”说话间,抬眼一看,不觉停下话头,窒了一窒,面现惊讶之色,随在他身边的赵迪也是目瞪口呆。
只见庄门外,已是不止只有刚才他们来时见到的那四五十人,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号人散在门前的路上、田间。秦波愕然半晌,才想起来问:“这是本亭的里民来了么?”
周澈谦恭地说道:“都是我亭部中的人。我来前,因不知侵犯文庄的贼寇有多少,故令我亭中的求盗裴元绍亦击鼓传讯,召民相助。因他们都是徒步,所以来得晚了些。”
裴元绍从人群中走出,小跑来到周澈的面前,先给秦波、赵迪行礼,完了之后,问周澈:“澈君,贼寇都抓住了么?”上下打量被捆成粽子的那三个贼寇。
那三人顽抗之后、又被火烧,一个个狼狈不堪。
他们也看到了聚在庄外的这几百号人,尽皆面无土色。
周澈看着当下情景,心里感慨:当日一骑独身前来任职,人生地疏,经过三个月的苦心经营,关键时刻勇于担当,最终不但得到了黔百姓、轻侠恶少的拥护,也得到了乡中富户地主的认可。今夜他驰援击贼,功劳巨大,待秦波、赵迪、文家分别给他请功后,升迁必是铁板钉钉,指日可待了。
但是,周澈并无欢喜之色,要知,他的这一切作为可不是为了升官财,升迁当然很好,可问题的关键是:县君会给他一个什么职位?
上次县君召他相见时,说为了奖赏他“导人向善,折服豪强”的治亭之功,想要将他擢为县吏,给他一个埋文牍的差事。如果这次还一样,那他还不如接着任职亭部,而以常理推测,县君不赏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