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问题,我心里其实已经凉了半截儿。
在小爷这种人眼中,只要是能称得上是问题的,那基本都是老物件上面有瑕疵,肯定会影响到价格和出手。小问题倒也好,譬如有些个不太显眼的小损伤,其余基本保存完好,虽说会让价格打了折扣,但是出手肯定是不影响的,尤其是瓷器这种东西,它本身就脆,几百上千年下来,能保存完好难度实在是太大了,稍微有点磕磕碰碰就会掉点瓷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还听说以前有个土夫子怀里抱着上千万的瓷器物件儿,结果就在从盗洞里往上爬的时候,脚底下打滑扑在了盗洞上,一下子把所有的瓷器全都挤碎了,那种是最悲催的。
而大问题,那可就真的是大问题了,譬如青花瓷的釉面上冒出了大量的冰裂,而且是从地下出来的,黄土都沁『色』到了里面,看着灰不溜秋的整个跟一陶罐子差不多,这种东西不仅仅是价格大打折扣,搞不好能不能出手都是个问题,毕竟青花瓷这玩意价格居高不下,全都是因为其美观,在上面能体会到古人的那种智慧结晶,整个就一艺术品,而且绝对不是流水作业产品,每一个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手工品,收藏这个东西的人,全都不差钱,是真的不差钱,盛世古董『乱』世金,能在盛世玩老物件,还敢碰青花瓷的,差钱才怪,他们收藏这玩意本来图的就是个艺术和品味,谁特么脑袋被驴踢了会收藏一跟陶罐差不多的青花瓷?
那种青花瓷,能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那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保存不当,一个就是在制作的时候工艺上不去,完全就是一残次品,真正有钱的金主儿谁会要这东西?
除此之外,还会有许许多多会影响到出手的大问题!
只是我这件儿,保存完好,极其罕见,绝对是稀世珍品,而且小爷也说了,这绝对是元代的青花瓷,错不了,我实在不明白大问题到底在哪儿,但他既然这么说,我肯定是相信的,一时间酒意全无,连忙起身一路小跑到了小爷的身边,道:“咋回事?”
“你看看这大罐的底子!”
小爷抬了抬手,示意两个司机把青花大罐给举起来。
俩司机连忙照办,青花大罐刚刚举起来,我便能看见在大罐的底部盖着一个红印章,那红印章上面的字儿即便是时隔数百年,仍旧鲜红。
字不多,只有五个延佑七年制。
延佑,是皇帝的年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年号元朝的皇帝一共用了七年,启用这个年号的皇帝是元仁宗,而元仁宗在延佑七年制的时候驾崩,后来上位的是元英宗,仍旧沿用了延佑这个年号,不过不足一年时间,便改年号为至治。
也就是说,从这上面的印章来看,这个罐子应该是在元仁宗和元英宗两代皇帝交替年间制成的。
“这没什么问题呀?”
我看着罐子蹙眉说道:“字迹红中发暗,一看就是当年罐子制成的时候打上去的,还有这字迹也没写错,肯定没问题的!”
罐子上的印章出错,这种事儿有过,而且还有印章上面字儿错了的,这种罐子十有是废了,不懂行的人都以为是假冒伪劣,懂行的人也不会要,因为实在是太难出手了。
“问题不是出在了字迹上!”
小爷摇了摇头,道:“你伸手『摸』『摸』这个印章。”
我心中有疑『惑』,自不拒绝,连忙伸手去『摸』,这才发现那印章出有明显的凹凸感,不过,我还是不明就里,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孔哥啊,眼力是有长进了,能识得好东西,你这个罐子,确实是青花瓷,而且还是元代景德镇青花瓷里的精品,无论从工艺还是上面的图样,那全都是万里挑一,按道理说出手了绝对是天价,指不定你小子一下子就一辈子够吃了,可问题呀,就出在了这个印章上,准确的说,这个印章的问题,从罐子制成的时候就有了,跟着这个罐子足足七八百年的时间,年份绝对够了,你走眼了也正常,而你这个罐子,其实属于私窑官印!”
小爷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元朝的皇帝是马背上的民族,对他们来说,艺术品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金银器具,马可波罗游离来到元朝的时候,就在他的游记里面记载过,元代的皇帝和贵族宫廷使用的器具全都是金银所制,青花瓷这样的好东西反而没有进入宫廷,这样的东西在当时所处的地位是很尴尬的,造价过于高昂,而且艺术成分极高,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家用器皿了,这样的东西按道理说早就被王公贵胄们拿走了,可偏偏元朝的王公贵胄们又是那样一个风气,所以这青花瓷呀,倒是找不到好的买家,没办法,最后就只能出口了。
出口,是唯一的出路。
毕竟成吉思汗打下了一千四五百万平方公里的浩瀚疆域,一下子贯穿欧亚,那时候欧亚贸易频繁,出口可是一条好路子。
可偏偏,根据当时的规矩,官窑的东西能出口,而私窑的东西要走远洋贸易,那却是难入上青天。
景德镇历代制瓷,有官窑,可是私窑也无数呀,一下子许多人就没法子吃饭了,没法子吃饭肯定就要铤而走险,于是,那时候许多人就伪造官窑的印章,打在私窑制品上,偷偷走私,浑水『摸』鱼。
可是,偏偏这官窑的印章还没那么好弄!
官窑的印章落上去以后,平坦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