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揽月阁内一片静寂,下人房里早已熄了烛火陷入沉睡,而卿月的屋内一盏昏暗的油灯微微摇曳着。
烟青色的床幔遮掩的沉香木床上,卿月似乎睡得并不踏实,频频做着梦,她眉头微皱、双眼紧闭,性感的薄唇死死的咬着,额角已经有些微的细汗渗出。
梦里的画面不断的变化……
千年前……
年幼的卿月浑身是伤的从崖低爬了上来,却正巧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便是那双眼,叫她这一生都忘不了。
那双眼的主人看着她满身的伤,竟泪流满面,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掌心,温温暖暖的泪,从此暖了她冰冷的心。
然而多年后再见,她没想到的是,那人居然真将她深深的烙在了心底,可是他们之前却筑起了一道鸿沟,她是不配得到爱的人,然而那人却从未放弃过,纵然她从不曾给过好脸色,可是那人却总是笑着包容她的一切。
她不懂,她明明从未给过那人好脸色,为何那人还是一心一意的将心思都扑在了她的身上。
就连那人喜爱桃花亦是如此……
她曾出于好奇问过那人为何如此偏爱桃花,那人满眼柔情的看着她,轻声的说道:“因为你。”
那人说,当年她那不经意的一笑深深的刻在了那人心中,那一笑如春天的桃花般妖娆而美丽,从此那人便爱上了桃花。
她还依稀记得那人说话时满眼的柔情,脸上淡淡的笑容却透着难掩的幸福。
可惜,她生来便是煞星、是祸害,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她连自己的幸福都要不了,又如何能让那人幸福?
最终那人为了护她周全,牺牲了自己,当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幽怨,消失在她的面前……
“还不能爱吗……”
“不要——”卿月唰的一下坐了起来,她一手紧紧拽着胸口的衣服,满头冷汗的大口喘着粗气,眉心紧紧皱着,一双凤眼里满是来不及褪去的悲凉之色。
待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卿月以手抹去了额角的汗水,抬手掀开了床幔朝留着一条缝的窗户望去,只见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显然离日出东方还有段时间。转回脸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天还未亮可是一夜多梦,她已经无心再眠,于是干脆掀开床幔起身。
天色尚早,丫鬟们也都还没起床,而原本大丫鬟们该是轮流值夜的,可惜她房里的大丫鬟现在就银香一人,她也是见银香已经连着几日值夜了,因此这几日便让她回房里好好休息休息。所以并没有丫鬟听见她房内的动静,她也没打算唤来丫鬟伺候,独自穿戴整齐,随后直接就着面架上鱼洗内的凉水抹了把脸,靠着窗边凝视了一会儿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她凝眉思索了片刻,接着转身回内屋取了一把软剑绕在腰上,便推开门朝外走去。
卿月再次骑着爱驹奴风来到了寒潭,这时天色终于隐隐的露出了一丝微光,她下了马后再次放任奴风四处去玩耍,自己则沿着老路朝内走去。
可是当她踏进寒潭的小径后,突然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不禁皱起了眉,妖魅的凤眼顿时迸发出冻人的寒意。这寒潭地处偏僻,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怎么会有血腥气?
这么想着,她的右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向了腰间,紧紧的握着软剑的一端,暗暗的提起一口真气,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越踏越谨慎小心了起来。
不过越往内走越察觉不对劲,卿月的双眉几乎拧成了结,越靠近寒潭,血腥气越发的浓重了起来,可是她始终没有听到一丝打斗的声音,因此心里越发的疑惑了起来。
直到她走出那片树林,冰封的寒潭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一抹浅绿色的身影扑倒在寒潭边,浅绿色的衣裙上是斑驳的血迹,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是从那个身影处散发出来的。
卿月松开握着软剑的右手,提气快步朝那抹身影跑去,直到她跑到那人的身边才赫然发现,这个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人便是那个爱笑的少女小鱼。她迅速蹲下身子将手凑到了小鱼的鼻尖探了一探,察觉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后,她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卿月一手将小鱼搂到怀里,另一手为掌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她,片刻后小鱼的脸色才算慢慢恢复了红润,一双如扇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小鱼?”
张开眼的小鱼因为浑身的疼痛不禁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咬了咬牙才努力拉回了涣散的视线,随后她便发现搂着自己的竟然是卿月,用力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小鱼吃力的咧开嘴笑道:“终于……等……到你了……”
“你在等我?”闻言卿月不禁大吃一惊,她没想过再来寒潭还会遇见她,那日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何要在此等她?又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
“是啊……”小鱼努力的在卿月怀中抬起头,看向她另一侧的脸颊,却发现原本有着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的右脸,此刻尽然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了,她颓然的垂下了眸子,浑身的力量都好似被抽走了一般,下意识的捏紧了握在胸前的右手,失落的低喃道,“我真傻……怎么会忘了呢……”
是啊!她真傻!她怎么会忘了有那人在卿月身边,那人怎么会允许卿月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留下一丝疤痕?是她太傻,一厢情愿的想要为她做点事。
“真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