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这才想起此为她曾在云舟上烙印过的东西。她本以为这是九部来往的文牒,而后一问云栖月方才知道,这是妖界通往人间世的钥匙。三道六界虽有结界相隔绝,但九部贵族多少也同人间世有些联络,这钥匙说不贵重却也价值连城,若说值钱,九部贵族人手一个,也并不是甚千金难求之物。
而这钥匙的另一个神奇之处在于,此物拓之无用,唯有此原封不动的一块玉方能打开一条小小的通道。
朝华往来妖界靠的是鬼蜮的引魂灯,倘若她能琢磨出季蘅来往两地的办法,这对她来说也实是好事一桩。朝华一念至此,假意放了那一枚玉佩,纤纤素手顺着伊骁骨肉匀亭的胸膛往上滑。妖界民风剽悍,九部贵族习武自小习武,伊骁与临衍身量类似,他的身体自然也不会偏废到哪里去。
待一只秀白的素手停在伊骁胸前的时候,他抓着朝华的手腕眼睛一眯,道:“你想做什么?”
“……要你呀,萧然公子。”
世上从未有一人这般叫过他。她大胆,主动,自由自在,魅色无双,她毫无顾忌地表达对他的思念与渴求,骚得实在令他心潮翻涌。伊骁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朝华言笑晏晏,只想着故技重施,寻个机会将这蒜头王八打晕了事。
却不料一阵惊雷漫过天际,雨疏风急,大雨如泼,她便是果真将人弄晕了过去,一时也脱身不得。
朝华也眸色微沉,试图在这方天地里寻出些许乐趣。
她拉过伊骁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他唇齿的温度并非没有尝过,他身体的温度也并非全然新鲜,朝华已许久不曾记起那些曾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的岁月。那时在遇到临衍之前,甚至是在遇到庄别桥以前,她不知如何拘住魂火中的一捧热度,也不知道漫长的、永夜一般的寿命到底应该如何消磨。
凡人由生到死不过百年,百年之后她便可以焕然新生。
当那些床笫间温存被淡忘的时候她便迎来了新生。没有人记得她,也没有人能够纪念她,她将那些浮光掠影一般的温度牢牢埋在了心头与身体里,若非一场雨与一场漫无止境的困惑,这些磨人的温度断然不会刨开血口翻爬出来。
朝华将伊骁俯身按在床榻上。轻纱垂在她的肩头,雨水挂在她的发丝上,水珠晃动的弧度不明所以,她透过浮香与纱,透过长夜与奔流的时光,仿佛看到了惶惑的、愕然的、不知所措而不断下沉的一个人。
掌间的身体在抖,她的肩膀抖得更为厉害。朝华扯下一片轻纱搭在他的眼睛上,他纤长的睫毛撑着轻纱滑落了一半。这是一双陌生的眼睛,如沧海微尘,碧波千顷,他的眼波里有薄薄的情意与薄薄的期许,而这双眼睛朝华看不见也不想看。
她蒙着他的眼睛俯下身。
“……我该拿你怎么办。”
伊骁胸口砰然跳动的触感令她心生悲戚。世人都有一捧跳动的魂火,她在王城里被临衍搂在怀中之时也曾觉察到贴着她脊背的一片炽热。但那片热度并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生者,一个生者曾与她阔别两年,天各一方,而后他幻化成的艳丽的尸体从背后抱紧了她,勒紧了她的脖子,凑在她的耳边道一句许久不见。
朝华止不住地抖,止不住地落下了泪。
自临衍被嘉陵江的浪涛吞没后她已极少落泪。初时不肯,而后不屑,再而后是茫然的疲倦裹着潮水一样的颓然将她顷刻间吞没殆尽。她从不喜欢拘着他的魂火渡过长河,此事她虽每每为他做,每每百年便重来一次,但她不喜,不愿,甚至恨之入骨。
“怎么办……”
朝华俯在他的耳边呢喃出声。伊骁的下颚同临衍有九分神似,他此刻被一片轻纱覆着眼睛,平躺在软塌上予取予求。朝华却并不知道自己该向他讨要何物,求得什么善果。她拿起伊骁随意丢在床头的黄金壶,手腕一翻,残余的酒水丝丝缕缕地浇了他一身。
“你这是……?”伊骁警觉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朝华沉着脸,双指合并往他的额头上一点。牵制她手腕的手掌逐渐软了下去,倘若她想,她大可夺去那一枚玉佩后逃之夭夭。而今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朝华冷冷打量着这一具身体,片刻困惑,忽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想杀了他,也想占有他。
她牵着他的毫无知觉的手腕放在唇边吻了一吻。掌间温度未失,他的气息绵长,仿佛沉在一场酣梦里自顾自玩乐。她想去追逐他的梦,也想强迫他一觉睡醒,同她一道面对血淋淋的真。
朝华剥开伊骁的衣襟。
“我问你一件事。”
伊骁并未全然昏睡。他的身体尚有知觉,意识也还算清晰,只不过在朝华的咒术与醉意的混合之中一时有些晕。
他含混应了一声,朝华剥开他的里衣,淡淡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嗯?”他又应了一声。
朝华收了咒术挑了挑眉,怀抱双臂,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伊骁这时方才清醒过来,他将那轻纱一把扯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美人你怎地这么猛?”
“……”
朝华翻身下床,转身欲走。伊骁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忙道:“我方才开玩笑的。我自然晓得你是谁,你是本王的宠姬,曾令得本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咦,我的衣服为什么湿了?”
残酒将泪痕稀释成了一块斑驳水渍,朝华心觉有趣,又问道:“倘若我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