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厉淳登基的日子,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按理说新皇登基,理应大赦天下,多少人也眼巴巴地等着这一天。这一届的新皇却没有依照以往惯例,大赦天下,除却一些轻犯被赦免之外,其余通通处死。
下朝之后,秦明拉住了陆慎言。
如今,秦明因为平叛有功,又值新皇用人之际,已擢升为正一品丞相。他却没特别惊喜,这对他来说是意料之事,官职的高低也不与被信任的程度成正比,反而是新帝的决策让他忧心,他不明白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
以他和厉淳的关系,不适合问这种私人话题,近距离观察更不可能,他便换了一种渠道,那就是从陆慎言这里获取消息。
之所以不留余力地帮助这个人上位,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也许今后他独当一面,不再需要自己,乃至于拒绝帮助自己,但现在,他年纪尚轻,骨子里也还保留着一份真诚,对于提携他的恩人,还是心存感激,无意间也充当了秦明的耳目。
比起自己,厉淳更信任陆慎言,也不是信任,只是没那么防备,他身边总得有个近身伺候的人,琼月早就被排除在外,那就只剩陆慎言,毕竟,陆慎言向着厉淳的心,不是假的。
他问陆慎言道:“今日陛下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大赦天下,反倒将之前的叛贼下令全部处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今日,他一看厉淳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佳,不然也不会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陆慎言微微蹙起眉头,一脸忧心模样,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地说道:“大概是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吧!”
前段日子,那人温和得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但对下属宽容,甚至目一面。就当宫里的人都认为老天长眼,让厉淳改变心性,以后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厉淳却毫无预警地变回来了,其冷酷之处,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也是今日宫中阴云密布,人心惶惶的原因,早晨新皇还处死了一命打翻杯盏的宫女,后又剥夺了大赦天下的赦令,血洗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叛逆,牵连家眷几千人。对于宋汐的离去,厉淳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到底不爽,他又不是个惯于压抑自己的人,发泄起来,尤为狠戾。
他用鲜血洗礼了他的大典,这行为是为霸气,也确实震慑了许多人,却不是个好名声,让他们对新皇更加闻风散胆。
陆慎言那日欲言又止,就是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发泄出来,免得殃及旁人,但他终究没有这个胆子,也无法承担他的怒气,更担心失去他的信任,遭到他的厌恶,继而退缩了。没想到今日是这个结果,那些苦蹲在监牢里盼着大赦的囚犯承担了这个恶果。
秦明不解道:“等什么人?”
厉淳遣人去找宋汐的事,秦明压根就不知道。只觉得厉淳前段日子的改变,十分可疑,他没像其他人那样乐观,反而担心适得其反,如今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陆慎言终究太嫩,只知一味惯着那位,却不晓得如何才是真正对他好的。若是他,必然不会让厉淳陷入这种反常的境地。
但也只有不甚明白的陆慎言才能得厉淳的信任,这样厉淳才能随心所欲地办事,他这种看得太透,了解太多的人,反而被他防备排挤,皆因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陆慎言犹豫着要不要说,终究扛不住秦明严肃且急切的眼神,这种姿态,陆慎言何其了解,暗想,秦大哥也和自己一样,是真正关心陛下的人。陆慎言了解自己的不足,唯恐自己有所疏漏而不自知,最终害了陛下,终究决定和盘托出。
他举目四望,将秦明拉到一个偏僻的四角里,低语道:“不久前,陛下派我去傣依族寻一个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更确切地说,是接一个人回来。”
秦明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什么人?”
“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那人叫作宋汐,是个常做男装打扮的女子。陛下对她很在意,临行前就交代我要好好招待此人,不得冒犯于她。我跟着陛下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紧要一个女人,提起她时,神情都会柔和许多,我猜,陛下应是对她有意。有一次,陛下无意间问我封后之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让陛下有这个想法,就十分难得了。那段日子,陛下之所以性情改变,也多半缘于此人。”说到这里,陆慎言还一脸惊奇。
“女子,宋汐,原来如此!”秦明喃喃自语,他是知道宋汐这么个人的,乃至于还和她见了一面。
他对厉淳身边的人都做过深入调查,如今也知晓了宋汐就是叶微,乃至于对她和厉淳之间的那些暧昧有所了解,只是从未戳破。这点,他没有对昭帝完全坦诚。毕竟,昭帝自己也说过,他以后的主子只是厉淳,他又何必对主子以外的人推心置腹呢,虽然他的这个主子,根本就不信任他。
秦明抬手拍了一下陆慎言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异光,“你倒是越发精灵了!”
陆慎言的那些分析,不说精辟,却也头头是道,结果*不离十。
这个少年,在他的手底下,真是一点点成长了,虚心,好学,聪明,有干劲,也许,将来会比他站的更高,走的更远。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没半点权欲之心,厉淳念他有功,要封他哥一官半职,居然被他拒绝了。
“为了这一官半职,却不能侍奉陛下左右,不值当,再者,我已无亲无故,争这头脸给谁看呢?不过是些虚妄之物,徒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