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一肚子话的人哑口无言,左右看看都是无措。
他们是来借粮的。
怎么话到了陈年河口中一转,突然就变成来给他送粮的了?
他们哪儿有可送的粮?
赵大人跟陈年河相对熟悉些,苦笑道:“将军说笑了。”
“如今三城六县十八镇都因为缺粮乱成一团了,不论是县城里还是镇上,甚至是各处的村落都因为无粮一事打砸暴乱层出不穷,死伤众多,我们前来是为了……”
“想找我借粮?”
陈年河懒得听他的长篇大论,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爆出一声冷嗤,嘲道:“赵大人不妨出去看看,拿着本将军的令牌,营中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都去得,也可随意查看。”
“你但凡是在军中找到了一袋吃的,是被本将军藏起来不想给你们的,有多少你可以直接拿走多少。”
赵大人猛地语塞。
陈年河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你们只知城中无粮要起民乱,那你们可知军中若是长久断粮,会是何等情形?”
十几万人。
十几万彪悍的战士。
这些人的彪悍之气可以是抵御外敌的利器,可利器若是把控不当,也可以是要命反伤的杀器。
陈年河想尽了各种办法,事到如今也是当真无法了,索性闭上眼坦白道:“朝中粮草拖延时日已久,军中早无半点存粮。”
为了能让手底下的人不饿肚子,早些能买到粮食的时候,陈年河自掏腰包暗地里贴补了不知多少。
之前捏着鼻子跟徐璈做了交易买的粮,就全都是为了投入大营。
可现在砸银子也不成了。
他手里空有大把的银钱,却找不到任何可扔下去的地方。
守将无召不得擅离驻地,他无论生死都只能坚守在西北在大营里,否则一旦被关外的狄人抓了空子攻破入关,那他陈年河就是千古的罪人。
可他坚守在此,就算是饿死也买不到粮了。
他一人的死活是一回事儿,可手底下的十几万人呢?
这些人一朝失控挣脱了缰绳,失去理智的大军因为饥荒冲出大营的那一刻,那就什么都完了。
陈年河远比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县令看得清,也知道此事大约是为何而起。
然而知道得再多也是无用。
幕后之人既是能不惜大手笔设出这样的一个死局,就不会再让他有任何机会伸手获得一袋子米。
这是个必死之局。
营帐中或站或坐着的人霎时无言,在彼此眼中清晰看到的都是不可言说的绝望。
难不成就真的无法了吗?
刘大人试探道:“将军,西北虽是无粮,那可否设法从别处买了运来?只要能从别的地方征集到粮草,那或许……”
“你以为本将军不曾想过?”
陈年河赤红着眼说:“从别处运来粮草路上所耗费的时日多少暂且不说,在粮草运来之前呢?”
“这么一段无米下锅的时间,拿什么来填?”
“军中本将军今日可斩百人以作威慑,明日呢?”
“就算我把营中想跑的人杀光了,这西北之地上还能存下几个活人?!”
军心早已不稳。
要是不用雷霆之势强行震住,军中哗变引发的动荡那就是所有人都再无生的可能。
可他又能强行震住多久?
一日两日?
还是三日五日?
陈年河在暴怒中反复吸气压制火气,可长久堆积起各种情绪却都在此时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头顶。
军中一定不能乱。
只要营中的人稳住了,那来日就尚有转机。
虽说四处都缺粮少吃,可油缸子底下还留了三分腥,哪怕是用刀尖剐了,最后总能设法撑到救命的时候……
陈年河脑中诸多念头一一闪过,眼底不知何时就染上了一层散不去的阴鸷。
赵大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后背猛地蹿起一股寒意的同时下意识道:“将军!”
“强军悍马镇守在此是为护民!而非是祸民!”
“眼下各处的百姓都已经活不下去了!要是再生出半点兵祸,那西北当真是存不下一个活人了!”
赵大人悚然的话音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了其余人的头顶,反应快的当即就咣当跪了下去。
营帐中齐刷刷地跪了一片,陈年河面上阴郁不祛,狠狠咬牙:“难不成要一起死吗?”
“你们可都别忘了,此难既起,在场的一个都休想独善其身,若不……”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外头突然响起的通禀声惹得陈年河不悦皱眉:“三城六县的芝麻官都在这儿了,来的还能是谁?”
“卑职不知。”
“不过来人给了卑职一个东西,只说将军您见了便可知晓其身份,还请将军外出一叙。”
陈年河暴躁地踹翻了帐中的椅子,等看清了来人手中呈递上来的令牌,眸子却是在背光处狠狠一缩。
徐家的家主令。
难不成来的是徐璈?
陈年河沉吟一刹,扔下了身后大大小小的芝麻官拔腿而出:“都在此处等着,本将军去去就回。”
西北大营外,陈年河没带多的随从,身侧只跟了一个随身的副将,于拿到令牌后的半个时辰抵达了地方。
这里是一处荒废许久的驿站。
可自打徐璈把胡太医从营中偷出过一次以后,胡老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里还算不错,前后花了些心思打点了一番,此时看起来也勉强还算是能瞧了,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