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三又农场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造当中。
远隔千里之地的西北之境,入目可及之处,全是出人意料的稻浪起伏。
江遇白是三日前抵达的西北,到了地方也没耽搁,就跟自己来过多少次似的,轻车熟路顺着地址找到了在村学教书的老爷子。
江遇白也不藏着掖着,到了地方就把自己的身份表明来意说清。
老爷子温和之下多的是疏离,江遇白也不在意,还挺悠闲的以大充小,腆着脸去都是小豆丁的村学里跟着听了一日的课。
洛北村的人现在对于时不时会出现的生面孔已经不稀奇了。
见江遇白长得一表人才,还总跟着徐家老爷子溜达,就自发地把江遇白当成了自己人。
哪怕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路上见着了,都忍不住热情洋溢地往江遇白的手里塞点儿自家地里产的瓜果。
反正没抱满的手里就可以接着塞,吃不吃随江遇白自己的意。
江遇白也不嫌没洗过,抓起个黄瓜往衣摆上随意搓了搓,张嘴就啃,嘎嘣脆得眉眼舒展,控制不住的感叹:“师爷,要不怎么说还是您的日子好过呢。”
“瞧瞧这瓜果的鲜灵,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比这更脆甜的。”
老爷子背着手慢慢往前,摇头失笑:“在家惯是心尖子上的肉,什么好的你不曾见过?”
“我与你父只是半师之恩,谈不上多深厚,你倒也不必如此唤我。”
老爷子已经纠正过很多遍了。
但江遇白知错不改。
江遇白笑嘻嘻地说:“我父尊称您一声师父,我自当尊称一声师爷。”
“来之前我父亲便交代过,让我见了师爷必得十分恭敬,不得乱了礼数,否则当视为不孝。”
“您老拦着不让我叫,等我回去了被父亲知晓,岂不是要挨骂被抽鞭子的吗?”
江遇白一点儿小王爷的架子也没有,仿佛真的是把老爷子当成了可钦慕的长辈,一言一行都是晚辈的讨喜卖乖,看不出半点乖戾。
老爷子想到徐璈途中传回的消息,无奈叹气:“你父最是性温,哪儿会是无故抽打你的性子?”
江遇白摸黑自己的老父亲毫不留情,嘿嘿笑着就说:“师爷您瞧,您之前还说不记得我父亲了,这不是在忽悠小孩儿玩儿么?”
“您分明还记得他,万幸的是他也惦记着您呢,只是当时徐家出事儿时……”
江遇白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垂眸苦笑道:“家父远离京都多年,实在不得圣意,不敢明面相帮,还请师爷见谅。”
不是真的想袖手旁观不帮,而是不能帮。
一旦岭南王出手,徐家的三分罪责会变成八分,最后剩下的一点儿活路也都会被断绝干净。
所以只能被迫看着。
江遇白只说没做到的,半点不提做过的。
可老爷子的心里清楚,岭南王也是出了力的。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怅然,无奈道:“都尽力了,时局如此怨不得谁。”
“只是你都来好几日了,不是去村学捣乱,就是去地里瞎逛,除此外没别的事儿了?”
“那地里长的是稻秧又不是金子,怎么就勾得你日日都要去看了?”
江遇白摸着鼻子笑了笑,坦坦荡荡地说:“您瞧着只是些稻米,我瞧着却更像是我缺的命脉。”
“不瞒您说,我这几日四处转悠,看的就是地里的米粮能长出几何之数,如何长成,到了秋收之时又能打出多少。”
岭南王要养兵,除却银两,更要命的就是果腹的米粮。
可岭南虽四季如春,当地有的耕地不丰,产出的粮食也很有限。
现有之数跟江遇白现下缺的远远不足。
岭南缺粮已经很久了。
老爷子对他的坦诚有些意外,啧了一声说:“你一开口倒是实诚。”
“只可惜农场的事儿都是我家孙媳做主,就连徐璈都只是从旁打个协助,你说的这些事儿,跟我说只怕无用。”
老爷子不在乎岭南王的欺君之罪。
都到了这把年岁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老爷子比谁都更清楚,若不欺君岭南一脉如今会是何种下场。
可老爷子既已说过撒开手不管不问,就不可能再对晚辈的决策指手画脚。
农场是桑枝夏的,她想把粮食卖给陈年河那就是陈年河的,她要是愿意把粮食卖给江遇白,江遇白给的银子也收得。
江遇白听出老爷子的言外之意有些好笑:“您老现在当真是甩手似神仙,什么都不过问了?”
老爷子摆手笑了:“子孙得力,我一把老骨头何必去讨那个嫌?”
“我孙媳和孙子都不外出游玩去了,暂不知归期,你在这里空耗时间,那可都是无用功。”
江遇白也不在意老爷子跟自己打的马虎眼,只是笑:“我在路上见着了他们夫妇,琴瑟和鸣让人好生艳羡。”
“只是我既是空手来了,那就绝不可能空手走。”
“师爷您多容我些时日,管一管一日的三餐饭食,等嫂夫人他们夫妇回来了,我再慢慢与他们商量,您看行吗?”
江遇白身份特殊,但入了村后安分守己,并不作妖弄事儿。
撵是撵不走了。
只是一日三餐饭的小事儿,老爷子还当真不好拒绝。
江遇白美滋滋地留下了,把老爷子送到家门口,自己也不觉得累,转头就又去了农场的北边转悠。
徐三叔三个月前就从关外返回了村里,在家里见到哼着小调走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