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妍听着这话,心里反倒是不是滋味,讪讪道:“我可没那么好心,睚眦必报,歹毒狠辣才是我的性子,你可别把我想得太高!”瞧见莫含章还在定定看着她,俞锦妍眼神闪烁的更加厉害,几乎是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亲手毒死了你,还害了你莫家大半家业的,你还认为,我不歹毒?”
说起这个,莫含章反而黯然了颜色,苦涩道:“你何苦戳我的心窝子?我知道,以往是我对不住你,否则,断不至于把你逼迫到那份上……蝼蚁尚且贪生,要不是我帮你逼得了无生趣,你也不会孤注一掷,想到最后跟我同归于尽……”总归,是他想对不起了她!
俞锦妍积攒了七年的愤懑与不甘,这一刻,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莫含章近几个月态度越来越和缓,看着她的眼神里,也慢慢带上了愧疚与羞惭,有些时候,他的眼神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平日里,也小心护着孩子,尽量不给她惹麻烦,甚至几次俞锦妍问他一些朝堂的事,他也尽心尽力回答了——俞锦妍知道,他在后悔,可是像今儿这样,直白地听他从嘴里说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那么一句对不住你,恍如一把刀子,直直戳进了她的心窝里,让往日的那些怨恨,快速浮了上来,叫她痛得厉害,可是旧伤口被撕碎了,那尘封在里头的脓水流了出来,一切摊开来,俞锦妍却又觉得说不出畅快和轻松。
她咬着唇,头偏向了一边,强压着心潮涌动,做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倒是想干脆弄死你那不省心的弟弟弟妹一家,可那些伺候他们的人却是无辜,他们死百次都不足惜,那些丫头婆子,染上天花,缺医少药的,怕真就要死了。我就在他们的衣服里,给放了人痘!”她转而又冷笑起来:“不过人痘发作起来,却跟天花极像,你二弟一家,却是受了不少苦,我这么整他们,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呢?”冷哼一声,“所以,你别假惺惺在那里说我善良识大体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是!最起码,如果时间重来,再回到从前,我还会毫不犹豫弄死你!”
莫含章却是轻轻一笑:“就我从前做的事,你便是毒死我,也是该的!”
俞锦妍惊得直是瞠大了眼睛……
她,有没有听错?
这个男人,是在给自己忏悔吗?
大抵是震撼来得太快太突然,俞锦妍心底,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这个男人啊,是她的丈夫,她祖父早年就为她定下来的夫婿,她孩子的父亲,谁能说,年少的她,不曾想象过婚后丈夫的容貌?新婚时,刚刚掀起红盖头,那个高大的青年,在满堂红烛照应下,呆愣愣看着自己,眼睛都发来直,傻乎乎只知道问她有没有累到的时候,她也曾有过羞涩和欢喜……
只是她的那些心动和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心,最后被莫含章的偏听偏信,沈氏莫流采这些人给毁了而已。
那么多年受的委屈,哪怕最后她报了仇,现在重来一回,沈氏莫流采几个都落不了好,俞锦妍心底,却还是想要听他们一句对不住。
对不住曾经亏待了她。
对不住曾经恩将仇报。
对不住害死了她的孩子……
莫家对不住了她,俞锦妍想要听他们承认,他们错了!
眼底里有水光涌动,俞锦妍这一刻,却是满满忍不住的委屈,脱口道:“我曾经,那么用心想要过日子,为什么,你们就容不得呢?”非要把她踩在脚底下,非要看她不好,才高兴吗?俞锦妍真的不明白,刚嫁进莫家来的时候,她打定主意的,不管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莫家是如何潦倒,她既为莫家妇,必然会好好过日子……可为什么,莫家一家,都那么针对她呢?
“我为你莫家赡养老人,为你操持小叔小姑的婚事,为你生儿育女,你们莫家,如何最后,却把我当仇敌一样?即便我姓俞,你们当我是外人,我的孩子,身体里流的却是你们俞家的血,你母亲,怎么狠得下心来?”毒死莫含章,一把火烧了莫家的宅邸,俞锦妍当日同归于尽的时候,报的念头就是要沈氏莫飞景等人以后穷困潦倒,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可心底,未尝没有遗憾——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们忏悔了。
莫含章叫她喃喃一句,说的脸上烧红一般,他低垂着脑袋,咬咬唇,却是郑重对俞锦妍道歉道:“当日我偏听偏信,我母亲小梅等人多有对不住你,都是我们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动作慢了一刻,下一刻,俞锦妍却是见他站了起来,身子慢慢矮了下来:“当年对不住你的,都是我的错!”
双膝与地面相触,莫含章整个人都矮了一截,俞锦妍坐在位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含章,整个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