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理送何棠回家。
秋风渐起,卷起街边落叶,何棠坐在车上,怔怔地望着车外。
两个人一路无话,车子到了春山新苑,何棠说:“我下车了,秦理,再见。”
“再见。”秦理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看着那女孩默默地下车,默默地走远。
关敬等了好一会儿,问:“秦先生,要开车么?”
秦理收回视线,说:“啊,开吧,回家了。”
何棠站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转角处,看着那辆车子驶离视野,她轻叹一口气,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到了家,何棠先洗了一个澡,擦着头发爬到床上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田知贤发来的短信:【小棠,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何棠拿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整整一天,这是唯一的一条祝福短信,田知贤是唯一一个记得她生日的人。
哦,还有那个不知情的秦理,他请她吃饭,逗她开心,阴差阳错地陪着何棠过了一个生日。
何棠无奈地笑笑,按动按键回过去:【谢谢田叔叔,今天我很开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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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何棠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赤着脚站在一个游泳池边,仔细一看,赫然是秦理的私人游泳池。
那池水看起来湛蓝清净,无波无浪,何棠心中蠢蠢欲动,仿佛听到有人在对她做着邀请。
她挪动双脚步步向前,终于咬紧牙关跳进了水里。
浮浮沉沉间,周遭的景物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何棠抬起头,看见天边西斜的太阳,她陷在深幽的湖水里,耳边响起汩汩水流声,有人在向她靠近,何棠屏住呼吸,终于看到了水下那张苍白模糊的面孔。
她的身姿像鱼一样轻灵,黑色长发如水蛇一般在身边飞舞,更映得一张脸孔似妖精般诡谲,何棠痴痴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她美得摄人心魄。
身边是一串一串呼出的气泡,呼吸从肺里被抽离,何棠徒劳地挣扎着,有一双手臂竭尽全力地抓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托出水面。
这些记忆破碎得就像街边零落的秋叶,冷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然后,何棠就见到了田知贤,他赤着上身,全身湿透,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埋着头。
何棠听到他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月眉,月眉……
何棠从梦中醒来,好像跑了一个马拉松,她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心脏也跳得飞快。
她捂着心口在床上坐了许久,才起床去倒水喝。半夜时分,整个小区安安静静,何棠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最后在床头坐下。
无意中,她看到了床尾的那个布娃娃,伸手将它拿了过来,抱在怀里。何棠摸摸它那用绒布片做的头发,低头与它对视,布娃娃微微笑着,乖巧可爱的模样。
看着看着,何棠就想到了秦理——那个一辈子都没有走过路的男人。
他用那么平静的语调缓缓向何棠讲述他的成长经历,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秦理出生的时候,离预产期还差半个月。他身长48厘米,体重2.9公斤,新生儿评分得满分。
他的双胞胎弟弟秦勉却是低体重儿,还不足2公斤重,全身褶皱,哭声细得像蚊子哼。据秦理的描述,有一张两兄弟出生后并排放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秦理比秦勉大好大一圈,小小的秦勉缩成一团,就像一只小猫。
秦妈妈出院后,秦理直接跟着回了家,他有母乳吃,有很多大人照顾,而秦勉却留在了医院保温箱,足足待了一个多星期,喂的是奶粉。等到秦勉出院回家,已经非常抗拒母乳了,哪怕饿极了也不肯吃一口奶,家人无奈,只能继续喂奶粉。
一对双胞胎男婴的降生,令秦家上下喜悦万分,秦妈妈和家里的保姆亲戚悉心地照顾着两个孩子,秦理和秦勉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秦理爱笑,大人一逗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他三个月就学会了翻身,五个半月就能坐起来了,七个月大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在床上爬来爬去。大人们都说秦理很聪明,说他也许九个月大时就能走路了。
相比较秦理,秦勉的身体情况差了很多。他没有吃过母乳,身体免疫力很差,从小就不停生病。黄疸、湿疹、发烧腹泻、咳嗽肺炎,一样接一样地几乎不停。
秦妈妈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秦勉上,秦勉学什么都比秦理来得晚,秦理都已经能爬了,秦勉才只能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而且秦勉很文静,不爱笑也不爱闹,家里只听到秦理咿咿哦哦的叫声,几乎听不到秦勉的声音。
秦理和秦勉七个多月大的时候,正是夏天,那时候还没有空调,连电扇都是稀罕物。秦勉在竹席上睡了一夜后,发起了烧,秦妈妈和秦爸爸赶紧带着他去了医院,秦理则托给了秦奶奶照顾。
或许从小就很健康的壮宝宝秦理实在太让人放心,秦奶奶在房间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让秦理自个儿在那儿爬着玩,自己就去做饭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回来,发现秦理无力地躺在那里,已经发起了烧。
老太太并没有重视,她搅了冷毛巾帮秦理擦身,给他物理降温。
整整一天,秦妈妈和秦爸爸在医院里陪着秦勉挂点滴,那时候也没有电话,他们完全不知道家里的事。
傍晚时分,秦妈妈和秦爸爸带着秦勉回了家,秦奶奶告诉他们,秦理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