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铎说过几天有兄弟从深圳过来,嘱咐邱文明,别打听他们的事儿,不知道有这些人,明白不。
邱文明瞪着眼睛说:“不明白。”
金铎嘻嘻笑着说:“不用明白,记住我的话就行。”
邱文明一头雾水。金铎不管他明白还是糊涂,一推饭碗下桌了。
金铎取出电脑笔记本,坐在书桌前,键盘噼噼啪啪响起来。
邱文明放下饭碗说:“那说妥了,中午吃烤鹅,我打电话约人了?”
金铎眼睛看着显示屏,手不停地敲着键盘说:“约吧,赵大奎一天婆婆妈妈的有点烦人,你没觉得?”
邱文明说:“他就是那样的人,善良,实在,谁有点事儿,先把他急和突突转,比他有事儿还上心。他是担心你,你别不知好歹。”
金铎说:“话是这么说,我脑袋又没进水。”
鹅肉肉丝粗,肉质柴,必须提前用调料腌制,烤出来才好吃。邱文明放下饭碗去收拾大鹅,金铎玩儿了一会电脑,没事儿可干,站在旁边看邱文明收拾大鹅。
邱文明说:“你别杵这儿碍事,我给你找个事儿。”
邱文明到东厢房拿了一根鱼杆,一盒曲蛇(蚯蚓),一个塑料桶,让金铎去月亮泡钓鱼。
金铎扛着鱼杆往外走,卡扎菲蹦蹦跳跳跟上来,金铎拍拍它的脑门,这家伙真是赖搭儿,几根鸡肠子就收卖了。
金铎走上长长的栈道,两边芦苇和菖蒲长出水面一尺高,一片明亮的鲜绿;成群的鸭子在水面游荡;大鹅伸出长长的脖子,掠食嫩绿的草叶。
金铎过了浅水湿地,在大柳树下的木墩上坐下,整理好鱼钩,挂上曲蛇,甩到水里。
钓鱼即是技术活儿,更需要耐心,练的是等待的功夫,眼睛必须紧盯鱼漂,起杆时机特别重要,起早了脱钩,起晚了鱼吐钩,时机的把握全在对鱼漂的观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金铎钓鱼没那么专业,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把钩甩到水里,就看起了风景。
卡扎菲不知嗅到了什么气味,在树棵子里嗅来嗅去,东一头,西一头,忙的欢儿。
金铎坐在柳阴里,抬眼望去,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和煦的微风吹在脸上,带着田野特有的芬芳,甚是惬意;湿地中,水面上,鸭子悠游,水鸟翻飞,不知名的小昆虫在菖蒲叶子上爬上爬下,这一派久违的田园风光令人陶醉。
金铎沉醉在田园风光中,鱼漂没进水里也没发现,直到鱼杆也跟着往水里滑才察觉,立马抓住鱼杆,顺势一提,一条沉甸甸地大嘴老头儿鱼升到半空。
老头儿鱼是当地人的叫法,学名不知。这种鱼头大,嘴大,头差不多占身体的三分之一,去了头没多少肉;肉虽少,肉质却极鲜美;老头儿鱼生命力极强,在自然泡泽里处于食物链的顶端,跟黑鱼一样,以小鱼虾为食。
半空中的老头儿鱼不甘心束手就擒,激烈挣扎,扯动钓线发出嗡嗡地响声。老头鱼下口狠,鱼钩已经被它吞到肚子里,无论怎么挣扎也难脱钩了。金铎摘下老头儿鱼,放进水桶里,重新挂了曲蛇,把钓甩进水里。
卡扎菲撒了一通欢儿,疯累了,此时蹲在水桶旁,看着桶里的老头儿鱼好奇。
金铎独坐荒野,远离尘嚣,田野喧闹的寂静让他萌生昏昏欲睡的舒畅,他的思绪随着微风掠过原野飞到了天边,飞到洪荒的远古,在情感与理性间游荡。
金铎自然而然想起玉珠,她肯定听说自己回深圳了,这样她少些担心,却更加绝望,看不见出头的日子。她长年把自己囚禁在家,无缘这美好的春光,在孤独寂寞中煎熬,她能坚持住吗?能坚持到搞垮唐英杰吗?
“影灰联盟”已经到了北戴河,他们来了,怎么进场,从那儿开始呢?
金铎又陷入无望的迷茫,接下来怎么搞,失去了方向。
从深圳回来十几天,与唐英杰的马仔两次交锋,金铎毫发无损,唐英杰残废了八个马仔,这是个不错的胜利,也是个危险的开始。
金铎内心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只觉得迷茫;他需要胜利,却为胜利悲哀;他鄙视暴力,却不得不使用暴力。
那些被他废掉的人,现在躺在医院里,或许终身残疾,他们也有父母,或许也有妻儿,他们年轻的生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也有梦想,也有很多美好的愿望,但一切发生了无可逆转的改变,不是变好,而是变得很糟。
或许对他们可以手下留情,只制服不伤残,但老猎人都有一个常识,打野猪,打黑熊,一定要一击毙命,受伤的猛兽比平常凶残十倍,报复心更强,更危险,更残忍。
体能上残废他们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不可动妇人之仁。如果说过错,过错的根源在唐英杰,而不在金铎。
这一切都是唐英杰造成的,他有罪,而别人正在付出代价。作为被动的一方,保护自己天经地义,金铎这样宽慰自己。
鱼儿因一口食物上钩;人类因为贪欲而自甘堕落,全在自己,怪不得别人。
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贪婪,都堕落。大奎跟唐英杰曾经也是朋友,有机会像宋军,三胖,黑熊一样出人头地,腰缠万贯,他却没上钩,他选择了平淡,平庸。如果他成了唐英杰的帮凶,那现在就是自己的敌人,此刻也许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哀叹自己的下半生。
人生是一次长途旅行,面对四通八达的大路,小路,选择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