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颠簸,陆淑怡微微动了动眼皮,开口问道:“老太太是差谁去请的薛神医?”
“回三小姐,是前院大管事吴忠去请的。”秀儿急忙垂首回了一句,生怕回的慢了会惹陆淑怡不快。
陆淑怡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秀儿,若有所思。
前世去请薛神医的也是吴忠,只是吴忠一去就是两日。
等他请了薛神医回来,她的母亲也已经无药可医了。
因为在这两日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母亲唯一的亲弟弟吴成,因为斗鸡和县丞的小舅子发生了争执,最后被县丞的小舅子给打折了一条腿。
陆淑怡的母亲陆吴氏正好又在病期,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了这些话,当时就急的犯了心疾。
不过早上发的,还不到傍晚,人就殁了。
想到此,陆淑怡浑身一冷,如被寒霜打过一般,眼底有些氤氲,有淡淡的水光泛出。
不过却是一闪即逝,她马上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秀儿和环儿静悄悄的偷看着陆淑怡脸上的表情,互相之间悄悄的交换着眼色。
这两个丫鬟都是安姨娘给陆淑怡挑上来的人,今年都十四岁,生的样貌明艳,手脚麻利。
秀儿爱说话,环儿又比较沉稳,前世两个人倒是都很听话。
后来她出了那件事后,她被祖母禁足在佛堂,她们两个就去伺候陆淑芳了。
上一世,好像最后她们都在方姨娘的安排下嫁了人,听说还嫁的不错。
其实按理来说,这挑丫鬟的事情,本轮不到一个姨娘来做的。
可陆淑怡的母亲吴氏,自打八年前诞下龙凤胎后,就损了身子,一直精神不好。
加上还要照料一双双生儿女,早已是心力憔悴,哪里还有心力去管这些事情。
好在安姨娘是吴氏的姨妹,两人从小就在一处玩耍,也算是手帕交。
吴氏便也放心将房中大小事物都交由安姨娘打理,当然,也包括陆淑怡的饮食起居。
所以上一世的陆淑怡,一直觉得母亲对她不够亲近,以为她母亲心里只有一双双生儿女最重要。
以至于母亲弥留之际,她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书房中看书。丫鬟来请,她也只是抬了抬眼角,慢悠悠的跟了去……
日上当空,还未到晌午,日头就毒辣辣的,车内更显闷热。
陆淑怡坐起身来,微微翘起小指挑开车上茜红色的帷幔,朝外头看了一眼。
大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绿意勃发。树梢上蝉声齐鸣,颇显烦躁。
陆淑怡又往后颓了颓,秀儿便马上拿了右手边一个绣着美人面的葵扇过来,细细的替陆淑怡打着扇子。
扇子所到之处,果然是凉意蕴人。
陆淑怡不动声色冲秀儿微微笑了笑:“扇子打的不错。”
秀儿立刻笑开了容颜。
不过她到底是大家子的丫鬟,马上垂了眼睑,低声道:“多谢三小姐夸奖,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陆淑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两只手不停玩弄着手中的帕子。
脑子却在飞快的转着。
忽地,她眨了眨眼睛,问秀儿道:“八小姐和六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姨娘派人去接了吗?”
八小姐陆淑静,六少爷陆文杰是一胎双生。
陆淑静出生的时候只比陆文杰大了半个时辰。
陆淑怡记得很清楚,建康二十七年冬天的那个雪夜。
雪花瑟瑟,北风呼呼刮着,冷风刺骨,像是要肃清天地间一切龌龊一般。
而她,为了去见那个男人,将前来阻拦她的亲弟弟陆文杰一把推|倒。
当时她只是想离开,想去见那个所谓的心上人……
可她还是下手重了,陆文杰头部正好撞在了一旁的四角红木桌上,登时鲜血直流。
陆文杰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恐和无助,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声音颤抖的哀求着:“三姐……别走……”
“三姐……别走……”
一遍又一遍,虚弱的声音被吹散在冷风中。
鲜血染红了陆文杰的指缝,染红了他淡蓝色云锦长袍的袖口……
他就那么无助的喊着,浑身瑟瑟发抖。
可她却咬着牙没有去管,毅然决然的跑去见那个男人。
等她绝望而回的时候,陆文杰却因为伤势过重昏迷不醒。后来再醒过来,却成了傻子……
她也因此被陆老太太关进了佛堂,直到陆家落败,她都没能踏出佛堂一步。
染过豆蔻的指甲猛的插进了陆淑怡的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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