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淑怡轻轻叹息,托腮望着墨菊,反问道:“婢子又如何?你是比别人少只眼睛还是少条腿?”
墨菊默然垂首,半响才道:“尊卑有别,我……我无父无母, 承蒙老太太不嫌弃当年救我一命,又留我在她身边伺候,让我三餐无忧,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但是,但是少爷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而那女子一定不是我。”
墨菊情绪很低,只将目光投递与无边黑暗的窗外,微微出了片刻的神,才道:“此事还请三小姐回了老太太,就说奴婢实在配不上少爷,请她老人家另外择门第相当的女子吧。奴婢--奴婢这一辈子就伺候三小姐您了。”
陆淑怡扶额,长吐一口气道:“你别固执好不好?我外祖母说了,所谓身份门第不过是个面子话而已,她不在乎的,所以你又何必在意?”
墨菊抿了抿嘴,就听陆淑怡道:“若是我舅舅心里也接纳你呢?到时候你就真打算拒绝他?”
墨菊神情微微一滞,口中喃喃道:“我会拒绝他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她应该不会拒绝他吧。
犹记她刚入吴府的时候,什么规矩都不懂,胆子又小,也不敢同旁人多言,受了委屈就只会躲到无人的地方哭。
记得那日她又不小心打翻了两个白瓷茶碗,被嬷嬷惩罚不让吃饭。
她就那么躲在厨房里蜷缩成一团不停的哭,但是又不敢哭出声音,只能默默的流着眼泪。
就在她哭的正伤心的时候,吴成出现了,他手里还拿着两个肉包子,笑呵呵的递给了她,安慰她道:“你别哭了,不过是两个茶碗罢了,坏了便坏了吧,不打紧的。”
还对她道:“我知道你的父母已经去了。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我告诉你,我的父亲也去了,但是我不想哭,因为我哭我娘就会哭。我不想让我娘哭,所以我才会一直的笑……”
她还记得当年吴成对她说出这番话时眼角的晶莹和倔强的模样,仿佛一幅画定格在了她的脑海里,而这幅画一定格就是十年。
十年间,她同吴成都长成了大人。但是她从未有一刻会忘记那日他对她说过的话,更未曾忘记过他脸上倔强而又伤感的表情。
即便后来吴成变的吊儿郎当,即便他不务正业,但是在她心里,他始终是那个善良到怕母亲伤心就不敢哭出来的男孩子,始终是那个在她饥饿难过时安慰她给她肉包子的男孩子。
只不过她深知身份微贱,所以一直将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中,从未外露。
“你喜欢我舅舅对不对?”陆淑怡静静凝视着墨菊,看着茶烟袅袅,在墨菊的眼眸上罩上了一层烟雾。
墨菊咬了咬唇。垂眼静默许久才慢慢点了点头,承认道:“对,您猜的没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淑怡又问了一句。
墨菊就沉声道:“从八岁开始的”
八岁?
陆淑怡张大了嘴巴,有些吃惊。她以为墨菊喜欢她舅舅,最多也就这几年的事情而已,没想到会那么早。
十年了,墨菊竟然将这份心思压了十年,十年间她得有多煎熬?
陆淑怡看向墨菊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佩服。
墨菊却轻轻扬起了唇角,释然的说起了当年吴成安慰她给她肉包子的事情。
她微笑道:“您可能想不到吧,我就是因为那两个肉包子。还有你舅舅当时隐忍却又坚强的表情而喜欢上他的。”
话说开了,她也愿意袒露心声。
“原来是这样……”陆淑怡眨了眨眼睛,不由感慨道:“原来舅舅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从前只知他喜欢嘻嘻哈哈的。却不知道他内心还是会难过。”
陆淑怡喝了一口茶,她再一次懂得表面上看到的快乐未必就是真的快乐。
“是呀。”墨菊笑容淡了些,心疼道:“所以我每次看到公子都觉得很难过,我都很希望能有一个真真懂他的人伺候他。”
“难道你不是懂他的人吗?”陆淑怡抓了话茬立刻反问。
墨菊的脸上红儿一下,她摇头道:“我了解他,也懂他。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身份。”
她再次将话题扯到了身份问题上。
陆淑怡再次扶额,只能道:“我都说过了身份真的不是问题。”最后她干脆耍赖道:“反正我不管了,若是我舅舅愿意这门婚事,你就必须给我嫁过去。”
墨菊:“……”
陆淑怡就放了茶盏郑重道:“你知道现在我舅舅的年纪有多尴尬吗?若是婚事再定不下来,我外祖母都快愁死了。还有,吴家现在生意越来越好,背后又有霍家助力,往后肯定有许多生意场上的人会打我舅舅的主意。那些千金固然门第好,但是她们有谁了解我舅舅?怕是没有吧。而这一点,你却比她们强许多,而且你又深知我外祖母的喜恶,将来当了吴家的儿媳妇,一定是个特别孝顺的儿媳妇。”
墨菊的脸登时红成了小龙虾,这次她并未说起身份,只是娇羞道:“小姐别一口一个儿媳妇,我--我还是个大姑娘呢。”
陆淑怡咯咯笑了起来,将头靠在了墨菊的身上。
墨菊跟了她一年,她以后要是嫁出去,她还真是舍不得,她轻声道:“以后你要是真当了我舅妈,我回去了你可得给我梳头,你梳的头发最漂亮了,我很喜欢。”
墨菊听到这句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从八岁起就很少哭了,遇事都是笑着面对。
但是这一次她还是忍不住难受,她要是真的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