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从过了年节开始上朝,至现在过了秋分,女帝的心情一直不愉,除了满朝上下彻查出的蛀虫之外,已成年的女儿们,也让她心烦。
难得来了一件让她心情愉悦的事,可想到安汀,她也有些头疼——安汀两次献的东西都是于国于民大有用处的良种,换作是普通官员在中和节献此良种,她必然会大加赞许,甚至擢升一级,可安汀……
心烦之下,她丢下满桌案的折子,起身去御花园里逛,想散散心。
御花园中秋菊正开得肆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茎疏叶微,细长的花瓣繁密,或簇成一团,或如龙爪般蜷曲绽放,上百盆各式的菊花摆放出来,远远地便能闻到清苦的花香。
女帝闻到花香的同时,也远远地望见了赏花厅里的卢侧君。她看了看身边的首领宫女魏虹,魏虹也是满脸惊讶,她冷哼了声:“回去领罪!”
魏虹脸色发白,应了声是,直起身之后,恶狠狠地扫视着跟出来的这群小宫女,直把她们看得瑟瑟发抖,她心里想:哪个敢泄漏消息,等她挨完了板子,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赏花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女帝转身离开,把面露惊喜之色准备迎上来的卢侧君远远地丢在身后,对那一声声呼唤充耳不闻,走得脚步也愈发快了。魏虹察颜观色,派人拦下卢侧君一行,他们终究也没有追上来。
离开御花园之后,女帝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踏进了齐侧君所住的宝华宫。
齐侧君见女帝来,欣喜万分,他心思慎密,见女帝神色不愉,便东拉西扯闲谈些日常琐事,又拉着女帝摆棋谱,尝新茶点,直把女帝心头的闷气驱散尽。
次日,女帝从宝华宫出来,再次坐到御书房。她拿起几本折子,看到上面推举的人名,冷哼一声,直接扔到一旁不再看。
一番彻查,被夺取官职收押在监的官员中不乏官职不低的,用谁来填补空缺,众臣近日递折子推举的人不少,只是,她竟不知原来她的女儿已经如此了得,能拉拢如此多的人,把她想用的人推举进官场上!
什么爱与文人雅士交流,什么亲和力,什么急人所急……都统统是狗屁!没有钱她哪来的本事拉拢人心!最让她恼怒的是,这些钱居然都是民脂民膏!!!难道她竟当她耳聋眼花,看不到这些?!
她咽下这口怒气,深呼吸两下,翻开下一本折子,正是农事官上报玉米产量的折子,她不由得再细细看一遍,嘴角露出笑意:“……凡田亩所出,亩均产七石半,脱粒之后净重亦有六石。秸秆穗棒晒干之后可作烧火之物,用处极多。”
放下折子,女帝思索了片刻,命人拟旨。等人退下之后,她淡淡地想:抛开别的不提,安汀并没有投入到谁的旗下,选她,总比旁人好些。就让她看看,把安汀推上去,她的能力能让她走到哪一步……
京郊。
秋季的郊外,放眼望去是扬着尘土的官道,以及官道两旁开始干枯变黄的野草,干燥中透出几分凋零。
景色虽然不佳,杜问的心情却很好,确切来说,从前几日接到圣旨之后,她的心情就雀跃非常。今天面上平静,眼神里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意。她举着酒杯,朗声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我先敬诸位一杯,谢大家来送我。”
其他几人纷纷祝她一路顺风,安汀也没什么特别的词。杜问此时出京,是出任南和县的知县,南和县是上等县,知县从六品,她也算是小升了半品,且不说这个,到地方任个实职一直都是杜问的心愿,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众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谢长平道:“南和县距京不过几百里,常派人送信来,若有什么难事,我们也可能帮你出了主意。”
杜问笑道:“放心,你们都跑不了。”
安汀送了她两大袋种子,惋惜地道:“今年收获的玉米已经由户部农事司收走,我只留了这么多。”
杜问惊喜地打开袋子,抓了一把玉米粒,笑道:“太好了,等农事官发放下来也不知道要多久,南和县的气候正适合种玉米,我替南和县的百姓谢谢你。”
“行了行了,还没就职就一副父母官的口吻。”刘琰笑话她。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话说得再多,也总有离别的一刻,眼看太阳快要升到正中,杜问和众人告辞之后,登上马车,撩开车帘挥手告别。车夫扬鞭,车轮开始转动,扬起尘土,一行人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官道的远方。
送别了杜问,众人返回京城,在城门口就分开了。
安汀骑着马,当年买的小红马已经长大,认得路,不需要人掌控方向,它自己得得得地往家里走。安汀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送走杜问,杜问的喜悦感染到了她,她有点想不起来,到底她有多久没有生出过这么纯粹的喜悦之情了。好像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再没有当初想要奋斗的想法了。
她种棉花,制玻璃,种玉米……她所做的一切,最开始都是出自于自身需要,而不是想做出什么大事业,她现在有钱,有闲,有家人,可以赏风景吃美食,可这世界上的风景和美食总有看遍的时候,到时候她要做什么?
真可悲啊,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她的一生还长,难道就要这么无所事事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没错,这里不是她生长大的地方,可这里也